第100个愿望(03)

西弗勒斯允许自己在工作间外面的客厅休息片刻,以一杯浓茶来犒劳一周以来的努力。相比于学期内必须面对无数恼人的小鬼,西弗勒斯对假期的生活更加满意一些。没有糟糕透顶的课堂,也没有不知所云的论文和过剩的精力所造成的各种混乱需要他去处理,学生们一定不知道教授比他们更加期待假期的到来。

真是美好的假期。

西弗勒斯一边轻轻吹散茶杯里的热气一边想着。他可以随意地安排自己的作息时间,而不受课程和宵禁的影响,几乎没有人会打扰到他的假期,这让他可以更加专注于自己的研究。

火螃蟹的结石让西弗勒斯的实验有了飞跃性的突破,如果运气不错,他有信心在假期结束之前得到第一锅改良过的狼毒药剂。一切都在按照西弗勒斯的预期稳步向前推进着,这使他的心情变得格外地好,他感谢那些制定假期的人——不论他们是谁,感谢那些把热情消耗在自己家里而不是来烦他的小魔鬼们,还要感谢波特——

波特。

西弗勒斯眯了眯眼,在沙发里坐直了一些,这个名字提醒到他了。他看了看墙上老旧的挂钟,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但今天的波特还没有出现——无论任何形式都没有。

过去的一周,斯内普已经为了他的火螃蟹结石支付给了波特每天一个愿望的报酬,多数情况下,这些愿望都很简单,无疑都是些西弗勒斯可以轻松办到的小事,只是前天那封以朋友口吻寄出的信,西弗勒斯整整花了三个小时来完成它,甚至比写一篇可发表在科普栏目的文章还要久。

/亲爱的 波特先生:/

光是写下这句话西弗勒斯就用了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直至现在想起来他还感到恶寒。

不要想那封信。西弗勒斯的内心怒吼着,致使他摇了摇头,把一些不好的画面从眼前赶走,但是话说回来——还有十几分钟今天就要结束了,波特还是没有来讨要他的愿望。

也许他是忘了。西弗勒斯研究着手中茶杯里冒出来的蒸气,下意识地想着这种蒸汽代表着情绪的安抚,随即又想起来这只是一杯普通的热茶,而不是坩埚里那些美妙的东西。与正处于假期的自己不同,傲罗的工作几乎是全年无休的,从这几天与波特打交道来看,他每周会有一两天的休假,但这不意味着他不需要在发生紧急事件的时候提前结束假期,波特的执勤时期通常在白天,所以他通常在下班之后来找西弗勒斯索要自己的愿望,如果遇到棘手的事情,时间也会晚一些。

但从没有超过午夜。

西弗勒斯默默地想着,这不代表着他期待波特的到来,只是对于西弗勒斯来说,一些规律性的事件被打断的时候,他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安。也许波特是因为一些公务缠身没时间来索要自己的愿望了,也许这个有钱又没有常性的年轻人厌倦了这场无意义的交换,不屑于索要剩下的愿望了,也许……他在执勤的过程中受了很严重的伤,没办法来了。

西弗勒斯在内心唾弃自己的胡思乱想,果然人一旦从高强度的脑力活动中停下来,就容易把多余的精力用到毫无意义的地方去。虽然波特在学校时的表现并不算出众,但他有着连西弗勒斯都不得不承认的优势——机敏的判断和灵活的行动力,他也许不算一个好的智谋家,但临场的应变能力却是值得称道的,虽然西弗勒斯总是将其归于运气,但每次都能依靠运气与死神擦肩而过无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波特运气这么好,不会出事的。西弗勒斯自我安慰式地冒出这个念头。

看来他是太闲了,他再次甩了甩头,把这些对他无用的思想赶出脑海,虽然时间已经临近午夜,但西弗勒斯还是没有丝毫睡意,于是他决定结束休息,继续自己的魔药实验。他放下已经见底的茶杯,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走进了工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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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西弗勒斯还是敲响了格里莫广场12号的房门。

只是确认一下波特的情况。

西弗勒斯在心里为自己寻找借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一个家庭保姆一样担心波特的安危,但他知道如果不能确定波特已经安全到家,他的实验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等了很久,西弗勒斯的敲门声已经响过四五次,就在他盘算着要不要去魔法部打听打听消息的时候,面前的门被打开了。迎面而来也还有一股浓郁的酒气。“……教授?”波特没有戴眼镜,这使他眯起双眼才能判断来访者的身份。

“你忘记今天的愿望了,波特先生。”西弗勒斯皱着眉说,他不喜欢酒精的味道,这使他想起了一些儿时糟糕的情绪,但波特只是酒醉而不是什么别的原因没有去找他,这个认知令西弗勒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波特眨了眨眼,他的脸颊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得通红,他皱了皱眉,呆愣了一会儿,似乎耳朵不太好用了,这使他花了太多时间来理解西弗勒斯的意思,“……愿望?”

“那颗火螃蟹结石的报酬,波特。”西弗勒斯耐着性子补充道,但眼前年轻人的堕落形象破坏了西弗勒斯心目中好不容易由一颗火螃蟹结石而建立的些许好感,“我可以想见作为魔法界名人有更多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但如果你觉得这是件可笑的事,我希望你至少提前通知我。”

“……哦,抱歉,先生。”波特摇了摇头,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我没有那个意思……”他不适时地打了个酒嗝,并含糊地咕哝了一声“抱歉”,然后打开了房门,“请进吧,先生。”

“不,波特,我……”西弗勒斯没能把他拒绝的理由说完,因为波特已经留下西弗勒斯和一个敞开的房门,自己摇摇晃晃地沿着长长的门廊往回走了。于是西弗勒斯只能低声咒骂了与波特有关的一切,走进了波特从他教父那里继承来的老房子。波特看起来确实是一个不会花钱的富豪,以他的存款完全可以不痛不痒地买一栋更好的房子,而不是独自窝在这阴暗的老宅子里,他与布莱克老家的房子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客厅就像西弗勒斯上次拜访一样乱糟糟的,杂志和酒瓶横七竖八地丢在布满灰尘的地毯上,矮几上放着一封拆开的信,斯内普认出那正是出于自己之手。

“要来点吗?教授?”一个酒瓶被塞在了西弗勒斯的面前。

“不了,波特。”西弗勒斯推开波特的手,却不想年轻人顺势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我不碰酒精。”

“可惜。”波特喃喃地说。

确实可惜,西弗勒斯在心里暗暗地附和道,可惜了一瓶好酒。

“你为什么这样?”他皱着眉头看着波特,他见过上学时期愤怒的波特、战争中坚毅的波特、战争结束后踌躇满志的波特和近些日子阳光的波特,但他从没见过如此颓废的波特——像一滩烂泥躺在沙发上,浑身散发出沼泽般的气息。“和你的小女朋友吵架了?”

“谁?”波特迷茫地抬起头,酒精攻占了他的大脑,使他的双眼都无法聚焦。

“韦斯莱家的女儿。”西弗勒斯抱着双臂,他不想处理一个烂醉的年轻人,但现在丢下波特离开也不尽然是一个好主意。

“哦。”波特闷闷地应了一声,摇摇晃晃地又吞了一口酒,“你不知道吗?我们早就分开了,报纸上沸沸扬扬的……”

“我可不看那些没营养的东西。”西弗勒斯在波特身边坐下,不动声色地拿走了波特手中的酒瓶,他不能再喝了,无论他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预言家日报的版本是她攀上了比我更好的法国商人,导致我们的感情破裂——一派胡言,在那之前半个月我们就分开了。”波特再次打了个酒嗝,这引发了一串咳嗽,他看起来快吐出来了,“罗恩不喜欢这个谣言,虽然他没说,但我知道,他觉得她的妹妹因为我而被人们所议论……”

“你堵不住众人之口的。”西弗勒斯把酒瓶放在一旁,“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

“我不想这样……”波特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都是我的错……她那么好……我害了她……我……”

“你不是有意的。”西弗勒斯打断了波特,他皱了皱眉,为波特表现出的堕落和脆弱感到不屑,“好了,波特,别当个失去了玩具就大哭大闹的孩子,现在你该休息了。”

波特抬起了头,两行清晰可见的泪痕挂在脸上,这使西弗勒斯心头一惊,回想起这么多年,他好像很少见到波特哭,他也许会伤痕累累,会歇斯底里,但在西弗勒斯的印象里,这个从小就被选中的男孩,从来就没有权利哭泣。

“我的愿望,先生……”男孩翠绿的眼睛盈着泪水,“你能搬过来……住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