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斯内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哈利翻了个白眼，但并不感到意外，他把那把新吉他顺手放在床上，不紧不慢地走下了楼。“你叫我？先生？”
“能否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斯内普指着客厅角落里的一片狼藉，脸色铁青地问。
“圣诞树，显而易见的。”哈利耸了耸肩。“通常人们会在圣诞节来临之际用它布置房间。”
“我当然知道它是什么，波特。”斯内普咬牙切齿地说，“我在问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子里。”
“因为……”哈利摸了摸下巴装作一副思考的样子，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万圣节之后就是圣诞节？”
“波特！”斯内普低声警告道，“不要试图糊弄我！”
“好吧，好吧，”哈利举起双手作出妥协，明智地不继续激怒这个无趣的男人，“这只是一点装饰，为了圣诞节而筹备的，我觉得这样会更有节日气氛一些。我希望在平安夜与你一起吃晚餐，并在圣诞节的早晨在圣诞树前与你交换礼物。就像一家人都会做的那样。”
“愚蠢至极。”斯内普刻薄地评价道，他把双臂抱在胸前，厌恶地看向那些哈利还没能完全布置好的装饰品，“我的房子里不应该出现这些东西，把它们都清理掉，波特。”
“别那么死板，先生。”哈利急忙为它们辩解，“我保证它们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当圣诞假期结束之后，我会负责清理掉它们。”
斯内普皱着眉不说话，看起来不想接受哈利的提议。
“拜托，先生！”哈利祈求道，“没有圣诞树的圣诞节根本没有任何气氛，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圣诞节了。”哈利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至少今年不是独自一个人……”
“……你最好信守你的承诺，波特先生。”沉默了片刻斯内普终于开口，“如果我发现你毁了我的客厅，我一定会把你赶出这栋房子。”
“不会的。”见斯内普答应了他的请求，哈利忍不住再次露出了笑容，“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保证。”
“不是所有人都在意圣诞节，波特。”斯内普摇了摇头，显得有些不耐烦，“比起那些吵闹的聚会和足以致死的甜食，你应该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做。”
“我不认为。”哈利反驳道，“我一年中的大多数时间已经被学习和工作占满了，一个可以放松自己的圣诞假期完全是我应得的。在这一天，我们应该和家人团聚，享受美好珍贵的时光。”
“那么你也许应该去找你的父母，如果你愿意，一张去美国的机票就能解决。”
“就算我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哈利略显落寞地苦笑，“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给他们平添麻烦罢了。而且——”哈利甩了甩头把不好的情绪赶走，对男人露出了一个微笑，“鉴于我现在住在这里，那么你也是我的家人，先生，我很期待与你一起度过圣诞节。”
“幼稚的言论。”斯内普并没有接收来自于哈利的善意，他别开了脸，转身向餐厅方向走去。“晚饭时间，波特先生。”
哈利看着斯内普的背影，狡猾地吐了吐舌头。
“那个角色怎么样了？”当他在斯内普身边坐下时，他主动挑起了话题。
“哪个？”斯内普正把餐巾铺在腿上，看似平静地反问。
“医生那个，你说过你会考虑的。”哈利好奇地问，一边对为他端上餐盘的琼斯夫人点头示意，“虽然我不喜欢马尔福一家，但能得到老马尔福先生的帮助，这位导演的实力应该不容小觑。”
“斯威夫特先生的专业水平是完全值得肯定的。”斯内普瞥了哈利一眼，对他小小年纪就评判别的导演表现出 不满，“但这不意味着我就必须要接下这个角色。”
“为什么？”哈利顺势问道。
“这与你无关，波特。”斯内普拿起刀叉开始切自己的牛排，“接下一个角色意味着要做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打算，考虑的因素也不可能只有一两个。”
“你看起来工作不怎么忙。”哈利接着说，“如果是档期问题，我觉得应该没那么困难。”
“我是一个成年人，我能够自己做决定。”斯内普皱着眉头，“和斯威夫特先生的商讨也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确认，所以——感谢你的热心，波特先生。”
“这么说，你真的在考虑接下这个角色？”哈利还以为斯内普只是随口敷衍他一句，毕竟上次大卫提到主演的工作时斯内普还生气了。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斯内普抬起审视的目光看向哈利，“你为什么那么希望我接下这个角色？如果你认为这样我会因为忙于工作而疏于对你的管教，那恐怕你要失望了。”
“嘿！”哈利不满地抗议，努力不让自己的脸红起来，“我们在讨论你的事情，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去酒吧了，托你的福，最近一段时间我甚至连酒精都没有想过哪怕一次。我只是……只是觉得，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真的，当然我知道这轮不到我来评价，但我不想让你因为一些过去的事情影响到你的决定。你瞧，我曾经那么依恋酒精给我带来的麻痹感，但现在我发现了更加有意义的事情去做，我可以继续我的学业、和你讨论剧本，还拥有了一把新吉他，在这之前我根本不会想到我会开始有点喜欢这份工作。”
斯内普手中的刀叉停了下来，他的脸色也有些凝滞，这让哈利更加确定斯内普正在顾虑什么，但他不介意把这个话题摆在桌面上谈，他知道斯内普虽然看起来是个十分独立甚至孤独的人，但在他灵魂却一直活在父亲暴虐的阴影之中。
“与你不同的是，我不喜欢我的工作，波特先生。”片刻的沉默之后斯内普说道，他放下了刀叉。
“那为什么还要当演员呢？”哈利问，“现在的你完全可以去做别的，如果你不喜欢做这个工作。”
“现实与童话之间相差甚远，波特，”斯内普皱了皱眉，对于哈利幼稚的话题表达出不满，“事实上不会有一件十全十美的工作，通常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比毫无意义的假想更重要。”
“但你也不是完全讨厌它，对吗？我从没见过谁比你更认真对待自己的角色，你甚至为了一个角色去学相关的知识。”哈利不甘心地接着说，“如果你不喜欢你的工作，完全可以在你父亲去世之后去做别的，而你不但没有离开演艺圈，还成为了皇家戏剧学院最年轻的副校长。我认为这并不只是出于你父亲的意愿，对吗？”
斯内普的沉默让哈利更加笃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曾经认为斯内普是一个十分难懂的人，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斯内普也是一个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只要留心，就会发现斯内普并不像外表一样冷漠和无情。
“我从小就被像军人一般训练。”斯内普再次开口的时候，像是从很久远的年代飘来的一样，他的视线直直地望向前方一个并不存在的点，露出哈利从来没见过的落寞神情，“没有休息，没有所谓的爱好，更没有任何玩乐，甚至从还不会说话起就开始学习怎样面对镜头，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我不能做主。”
“他总是打你吗？”哈利知道这是斯内普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倾诉的标志，斯内普把他当作一个平等的倾诉对象而不是一个孩子，这令他感到高兴，“你曾提到过藤条。”
“藤条、手杖、或者任何他可以拿到的工具，在没有酒精的作用下，它们还算可以忍受。”
“但他酗酒成性。”哈利突然理解为什么斯内普会强行把他从酒吧里带出来了，他一定十分厌恶被酒精支配大脑的人——像他暴政的父亲一样。“这就是你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愿意接男主角的原因？因为对他的暴力怀恨在心？”
“不，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要成为主角，也不是每个人都渴望得到最佳男主奖，波特先生。”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接，只是因为我不感兴趣。”
“你在报复。”哈利下结论，“他一直把培养你成为一名最佳男主角得主作为目标，所以为了报复，你不想接任何一个主角，只是不想让他如愿。”
“停止你幼稚的猜想，波特先生，”斯内普不善地压低了语调，“你的牛排还一点都没有动呢。”
“也许你认为幼稚，先生。”哈利露出了一个足以让斯内普的心情更糟的笑容，“但我想这是我们都会做的事——用一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报复父母，就像我曾经差点把自己弄丢在酒吧里一样。”
“这不是开玩笑，波特先生！”斯内普提高了音量，“不要把你的行为与我相提并论，你根本不知道如果你在那种状态下被人带走，会发生什么！”
“被强奸？或者注射毒品？我还听说有的变态会把他们骗来的孩子折磨致死。”哈利吐了吐舌头，歪着头用无所谓的态度说道，并毫不意外地注意到斯内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拜托！你可以说我未成年，但我绝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我知道那很危险，如果是现在的意识清醒的我，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大麻烦中，但我也承认，在当时——我的大脑被酒精控制了，甚至在想如果我出事之后，我的父母会不会后悔让我走上这条路。”
“愚蠢的男孩。”斯内普瞪着他，许久才说出这句话。
“是啊，真愚蠢，”哈利耸了耸肩，“情有可原，但愚蠢。但我对现在的处境还算满意，虽然有的时候你看起来挺法西斯的，但和你在一起并不算赖，你还为了马尔福上次打伤我的事去和老马尔福先生谈判，虽然我并不在意马尔福是不是真心向我道歉，也不在意那些赔偿金和保证，但我觉得你至少比看上去更是个好人。也许你认为我多管闲事，先生，但在我看来，你已经成为了家人，我希望和你一起度过圣诞节，同时，我也希望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出选择，就像你给予我的那些选择的权利一样。”
斯内普的一直波澜不惊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动摇，哈利敏锐地捕捉到了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斯内普迅速整理好了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感情，重新拿起了刀叉，“现在吃饭，波特先生。”
“你保证你会好好考虑那个角色，而不是只是敷衍一下我？”哈利不确定地追问道。
“我一直没有拒绝它，”斯内普不耐烦地甩甩头，“有一点你要知道，如果我不打算接下这个角色，我会在第一次见面就明确地回绝。正如你所说，我发现这看似是个古板的角色，但他也有强烈的性格色彩和心理活动，所以我认为它值得考虑。和斯威夫特先生的谈话也一直在进行，我需要知道他对角色的理解是否与我一致才能做最终的决定，所以如果你认为你刚刚一长段感人肺腑的发言起到什么作用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当然不。”哈利快乐地拿起了自己的刀叉，终于开始切自己那份牛排，“你一向都是明智的，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