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hind the pain(16)

“我不明白。”哈利站在斯内普的床前,俯视着卸下防备之后一脸倦容靠在床头的男人。

“不要说没头没脑的话,愚蠢的男孩。”斯内普懒洋洋地半睁开眼,“行行好,我已经超过30小时没合眼了。”

“你昨晚一晚都没有回来,我以为你是和邓布利多去找魂器了。”虽然哈利知道斯内普此时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了,他需要休息,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质问他,“而你现在居然告诉我,你们什么都没做。”那他遭受的这些苦难又有什么意义呢?一股怒火隐隐地在心底燃烧着。

“我说过了,魂器被很高深的咒语和魔药保护着,这些你在黑魔王的记忆里也看到了,并不需要我做过多的解释,邓布利多销毁那枚戒指的时候差点中了上面的黑魔法,所以这次我们得确保万无一失。”斯内普皱着眉解释道,并看向哈利,“你怎么了?”

“什么?我?”哈利被问了个猝不及防,“我很好,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起来很焦虑。”斯内普的视线将哈利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哈利不自然地动了动,虽然他早已各种意义上被斯内普全部看光了,但他还是不喜欢这种审视的目光和审问犯人的语气。“没有,没有人来过。”哈利没有说谎,斯内普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所能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裹在自己的毯子里窝在沙发上睡觉或者发呆而已。“还有,我们明明在讨论有关魂器的话题。”

斯内普盯着哈利看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实性,最后叹了一口气,将床边的被子拉了拉,腾出来一小块空处。“坐吧,波特。”

“抱歉?”

“如果你想知道一些细节而不是害死我,那你就应该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听我解释给你听,而不是像一只丢了主人的小猫一样表现得焦躁不安。”斯内普指了指床边,示意他坐下,“我没有规定过你不能坐下来与我交谈,当然也没有规定你不可以坐在我的床上,所以你不用站在那里展示着你自己。”

哈利面红耳赤地坐在了斯内普的床边,羞耻令他无暇去顾及坐在斯内普的床边这一幕有多么诡异。

“我们询问了克利切关于那个山洞的细节,他并不怎么配合。”斯内普没有理会哈利的纠结,而是用一种疲惫的声音开口,他抬起手,轻轻地捏着自己两鬓处的太阳穴。“但看样子正如邓布利多所猜测的,在布莱克的遗嘱下那小精灵连同格里莫广场12号的老房子一起成为了你财产,所以即使他不愿意配合,我们也得到了许多有价值的细节。”

哈利看着斯内普,没有插话,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斯内普看了哈利一眼,似乎对于他的安静感到意外,却又有点满意地接着解释,“我根据得到的情报猜想了几个,它们都是十分强力且复杂的药水,但万幸的是——并不是无药可救。其中有一种被黑魔王选中的可能性十分大,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是调制了三种解药以防万一。”

“你昨晚通宵做了解药?”哈利突然不觉得生气了,反而觉得自己显得任性孩子气了。

斯内普点了点头给了哈利肯定的答案,“黑魔王刚刚得到魔法部,食死徒的伤亡也是无法忽视的,所以近期我有许多事情需要做。但魂器的事情也迫在眉睫,我只能利用为数不多的时间。”

男人的沉重的眼皮再次合上,哈利知道他已经接近极限了,于是他识相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等待斯内普沉浸到睡眠里去。

而此时斯内普却伸出了手,扣住哈利的手腕将他拉到床上,他的头撞在了斯内普肩膀旁边的空枕头上,虽然不痛,但哈利还是大脑发懵。

“等——”

另一只手在哈利的乱糟糟的后脑处敷衍式地揉了揉,看样子是在安抚他,将他的惊叫又吓了回去。

“我走之前已经施了防御咒,当我不在时,除了我和这座房子的主人没有人可以踏进这间房间,而据我所知卢修斯也不会有空闲来检查你的状况。”斯内普的眼睛仍旧闭着,那些所谓安抚的动作也有一下没一下的,“你很安全,波特……你要做的只是……等我回来……”

这下斯内普是真的没了声音,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看样子是终于坚持不住坠入了梦乡。哈利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斯内普的怀里,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男人疲惫的侧脸,陷入了沉思。

斯内普认为哈利因为他的离开而感到焦虑不安?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反驳斯内普,把他叫醒,告诉他自己不是一个不安的小宠物——但无论如何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意识到仅仅是斯内普的这一番奇怪的安抚,就令他自斯内普离开之后一直摆脱不掉的烦躁瞬间消散,也许斯内普比哈利更了解自己?这听起来有点惊悚。

哈利发现他越来越搞不懂斯内普了,以前他以为斯内普是一个连血液都是冷的人,他觉得他残忍到以自己的痛苦为乐,而在这个宛如梦魇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斯内普逐渐将更多的自己展现给哈利看,这让哈利已经无法用一种语言来对斯内普来下定义了。

他也许会因为哈利的痛苦而感到快乐,但同时也受着更多的折磨;他也许具有斯莱特林所有的品质,但同时也具备着一些被人们定义为格兰芬多的品质;他也许被某种痛苦的回忆永远地困在了过去,但同时他也为未来奉献出自己最后一滴经历;他也许总是控制不住对哈利恶言相向,但同时也准确地洞悉到哈利的心思,并在精疲力尽的时候出言安慰……

斯内普深沉的呼吸声像是一种奇特的催眠曲,虽然哈利已经在沙发上躺了足足有一天半的时间,理论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但此时哈利的内心却出奇地平静,逐渐也染上了一丝睡意。

他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海,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在斯内普的怀里放松下来,任由自己沉入梦境之中,只是他希望这次他不会再被噩梦惊醒了。

第二天哈利醒得特别早,他睁开眼的时候,天色还是全黑的,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都还没照进房间。斯内普还睡着,他看起来累极了,眼睛下方凝滞了厚厚的阴影,双眉习惯性地微蹙着。

和斯内普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晚这件事听起来过于离谱,但却是事实,而且哈利发现自己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适,相反地,他度过了近期最安稳的一个晚上,没有那些可怕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也没有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

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尽量不去吵醒斯内普,他知道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个男人又要收起所有的疲惫,去完成普通人难以完成的任务,他承担着比任何人都重的任务和心理负担,但从未有过任何一句抱怨。现在哈利终于理解为什么斯内普会说他只会抱怨命运的不公,而同时他遗憾地发现斯内普有资格这么说,并且一点也没有夸大其词。

回到平时栖身的沙发前,哈利沉默地拿起了放在上面的那个项圈,从得到它那天起已经三天过去了,他一直迟迟没有做决定,斯内普也没有催促过他,甚至哈利觉得如果自己一直不愿意戴上它,斯内普也不会逼迫他。但他知道他们剩余的时间并不多了,伏地魔已经得到了魔法部,经过一番休整之后,下一个进攻目标就会是霍格沃茨,在这之前,哈利必须取得伏地魔的信任,与此同时他们还要找到所有的魂器并销毁它们。

哈利拿着那个项圈来到了浴室,他站在了拥有华丽花边的镜子前看着里面的年轻男孩。他到目前为止,无论遭受了多少苦难,都还堪称为人,一旦他决定戴上这个项圈,一切都会改变,这种改变不会随着战争结束而结束,他的余生都会成为一个无法拥有尊严的奴隶,直到他和斯内普中的一人死亡。

奇怪的是哈利一点都没有想过斯内普的死会给他带来解脱,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斯内普为他所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不可能自私地想要用这男人的生命来交换自己的自由。他希望战争结束之后至少斯内普可以活着——作为他自己活着,哪怕继续当地窖里那个性格诡异暴躁的、最不受学生们喜欢的教授也好。

深吸了一口气,哈利将那皮项圈戴在了脖子上,颤抖的手指扣上金属扣的一瞬间,那东西的边缘发出了一阵刺眼的绿光,并迅速调整适合了哈利的脖子。当绿光消失的时候,那项圈恰到好处地贴着哈利的皮肤,既不会显得松垮也不会影响到他呼吸。

哈利尝试着用指尖触碰颈间的项圈,并没有什么异样,他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也许正像斯内普所说的,它不会造成肉体上的伤害。

回到卧室的时候,斯内普已经起床了,正在将胸前那一排纽扣挨个扣紧。

“早,先生。”哈利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他不确定今天起自己是否应该对斯内普抱着更谦卑的态度。

“早,波特先生。”斯内普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哈利脖子上戴着的东西——就好像这很难被发现似的,哈利苦涩地想。“你戴上了它?感觉怎么样?”斯内普大步走到哈利面前,抬起手触碰着那个项圈作简单的检查,他的口气就好像询问哈利早餐吃什么一样自然。

“我不知道。”哈利有些不自然地耸了耸肩,“事实上,我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这是预料之中的。”斯内普做完了检查,直起了腰,而哈利却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而感到些许的失望,“但如果你有任何不适,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会的。”哈利抿了抿嘴唇,不想让对方察觉自己的想法。“又要走了?”

“不会太久。”斯内普点了点头,“顺利的话我可能会在午饭之前回来,但如果我没能赶回来,你也要自己好好吃午饭。”

“听起来你像个把孩子留在家里去工作的父亲——”哈利下意识地开玩笑道,却突然想起父亲这个话题是两人之间的禁忌,他不知道该道歉还是解释自己是无心的,于是僵在了原地。

“等我回来。”斯内普却没有任何生气或者不适的表现,他抬手在哈利的发顶揉了一把,“也许今天我们会收获更多有用的信息。”

哈利点了点头,呆呆地看着男人消失在门后,男人刚才手掌的温度就像是错觉一样留在了哈利的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