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被关进了马尔福庄园的地牢。
他醒来的时候是赤身裸体的，脖子上套着一个尺寸严丝合缝的项圈，下身还被那个银蛇环扣着，但也许因为被放松了尺寸，一些残留的白色液体从尖端缓缓渗出。皮肤上的点点青斑是那些噩梦般回忆的铁证，刺痛着神经。
地牢里静悄悄的，只有从铁牢门外透出来的一些昏黄的灯光，这里没有窗，所以哈利无从判断自己睡了有多久，但好在他也不是特别在乎这个了。
他的四肢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约束，只是保持着哈利昏迷时被扔进来的姿势，他的躯体像一个残破的布娃娃，肮脏且不堪。
不，他甚至还不如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他可悲的灵魂被困在这痛苦的躯壳里，绝望地静待着下一次的凌辱。
眼前再次回放小天狼星在一片绿光中倒入那扇拱门的一幕，他的眼角甚至还残存着笑意。哈利的胸口感到无比的疼痛，甚至就连身体上所有的疼痛加起来也不及它的万分之一。他与小天狼星相处的时光仿佛是偷来的一样，美好且短暂，得而复失比从未拥有过更令人感到痛苦。
而这一切都怪不得他人，是自己亲手造就了这一切，是自己亲手害死了小天狼星——他的教父，也是年长的朋友。
但是此刻哈利开始羡慕小天狼星了，他在战斗中死去，至少是有尊严地死去、毫无痛苦地死去，而这对于现在的哈利来说都是奢求。
奢求。
哈利苦涩地回味着这个词，斯内普将它说出口的时候距离自己的脸甚至没有五英寸，这个距离近到哈利将他的表情、他的神色、甚至他脸上所有的沟壑都记得清清楚楚，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从未对哪个人产生过如此憎恶的情绪，甚至连对德拉科·马尔福都不曾有过。
当一切都告一段落，进入短暂的休息期，哈利才能够重新审视这一年发生的一切。
伏地魔意识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连接，即使一开始不知道，也会在邓布利多要求斯内普进行那些大脑封闭术的时候得到消息——邓布利多一定没有想到斯内普是伏地魔的人。这是哈利一年以来第一次赞同魔法部的言论——邓布利多是一个老糊涂了，他把曾经是食死徒的斯内普养在身边，就像豢养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斯内普把消息传给了伏地魔，并在进行大脑封闭术辅导的时候将哈利的大脑更加打开，让伏地魔更加轻易地入侵。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而哈利则顺着伏地魔的计划愚蠢地一步步掉入圈套。
哈利眨了眨酸痛的眼睛，但是他没有流泪。他也不会流泪，即使在遭受这一切之后，他也不允许自己表现得有丝毫畏惧，他感到羞辱和悔恨，对现状无能为力，但他至死也不会向伏地魔低头。
好在被抓的只有他一人，他默默地想道，他们的朋友都得到了来支援的凤凰社成员的保护，只有他追了出来。如果要死，请让他一个人死。哈利闭了闭眼，为他的朋友们感到高兴。
侧脸压在坚硬的地板上已经开始疼痛了，但是哈利并不打算改变现状，他放弃控制自己的身体，并渴望从中得到解脱。
门被打开的时候，哈利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他静静看着眼前地面上的一颗小石子，幻想着自己变成一只小小的蚂蚁，费尽力气去搬运它。
“我会在这里等你，西弗勒斯。”一个声音拖着长调说道。
“别客气，卢修斯，你一定愿意一起来看看我们可怜的救世主的。”另一个声音邀请道，“如果没有你，我们没办法取得如此的胜利。”
“听起来真是慷慨，西弗勒斯。”卢修斯的语气里有明显的埋怨之意，“什么叫‘干预你’？他是我的战利品，黑魔王却把他赐给了你！”
“珍宝是值得等待的，这点你应该十分了解。”斯内普慢条斯理地说，“况且这只是暂时的，这一个月结束，或许黑魔王会把他赏给你——在他被榨干最后一滴战争价值之后。”
两人的脚步声伴随着谈话逐渐走近，当他们的鞋尖停留在哈利的视线里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话题低头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男孩。
“晚餐时间，救世主大人。”斯内普将一个装着三明治的白色餐盘摆在哈利面前的地板上，然后是一碗看起来已经凉了的肉汤。
哈利还是维持着姿势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你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教给他，斯内普教授。”卢修斯在一旁幽幽地说。
哈利被拉着脖子上的项圈强行从地板上提起，随即被掐住了下颌硬掰开嘴巴，那碗肉汤不由分说地被灌进了哈利的喉咙。为了不被呛到，哈利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和哈利预想的差不多，它是凉的，并且味道也不好。
“咳咳——”当斯内普把所有都灌进了哈利的嘴里，重新松开捏着他脸的手之后，哈利倒在地上剧烈的咳嗽。
“慢点，年轻人。”斯内普低声在他耳边说，“如果你把它吐出来了，我有办法让你再次喝进去。”
“要我说你也太尽心尽力了。”卢修斯在一旁拖着令人生厌的语调说。“你没必要喂到他嘴里，这会让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风风光光的救世主呢！”
“我得确保他的能量摄入。”斯内普平淡地说，他把三明治举到了哈利的面前，哈利则将头别向了一边。“我希望他有充分的力气来尖叫。”
“痴心妄想。”哈利用手背抹了抹嘴，擦去残留在嘴角的油渍。“我永远不会为了一个匍匐在别人脚下亲吻他人袍角的臭虫尖叫，永远。”
“如果你需要一些帮助，西弗勒斯。”卢修斯听起来有些恼怒，“我想我乐意效劳。”
“放松，卢修斯。”斯内普没有像那碗肉汤一样把三明治塞进哈利的嘴里，而是放回了盘子，随后检查了一下哈利身上一些青紫的小伤，“如果你有机会在霍格沃茨工作，你就会知道对待孩子要有点耐心。”
哈利不认为斯内普和【耐心】二字能粘上边。
“偶尔施一些小恩小惠也是必要的。”他补充道，“我给你带来了礼物，波特。”
斯内普从袖口掏出了一根长条状的东西，放在哈利眼前展示给他看。
那是他的魔杖，在被俘时一并被夺去的。
哈利咬了咬嘴唇，没有出声。他知道无论斯内普有什么意图，都不会是将他的魔杖还给他。
“来做个交换怎么样？”斯内普提议道，“你吃了三明治，我把它还给你。”
“西弗勒斯？”卢修斯对此表示诧异。
“如果我是三岁以下的孩子，你也许会骗到我。”哈利冷笑一声说道，“别废力气了，斯内普，过去的五年你都没费心表现得像个好人，现在就不要摆出一副伪善的嘴脸了。”
“想不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用哈利魔杖的杖尖挑起他的下巴，“一，你拒绝配合，我会使用一些对我来说不太难的方法让你吃下去，然后毁了你的魔杖。二，你乖乖吃下它，然后我会把魔杖还给你。当然，无论是哪种发展，对于你来说，你今晚都必须吃掉它。”
哈利抬起眼，看向这个他已然恨之入骨的男人，“你尽管动手，斯内普。”他努力让自己的神态变得轻蔑一些。
斯内普像是预料到了哈利会这么说，他扯出一个假笑，弯腰凑到了哈利耳侧，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如果你想和卢修斯度过一晚，我想他会很乐意的。还有，莱斯特兰奇夫人也对黑魔王的决定十分不满，她似乎想取代我来照顾你，除此之外有很多人都愿意接手这份工作，其中还包括你父亲生前的好友。”
他再次直起了腰，用满意的神情看着哈利，“相信我，这不是难以做到的事，波特。吃了它，仅此而已。”
哈利垂下目光，看向那块看似无辜的三明治，陷入了激烈的矛盾之中。他不想听从斯内普的命令，但他也承认自己的懦弱，他被斯内普威胁到了。他想继续硬气下去，可微微颤抖的四肢出卖了他。
哈利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伸出手，将那块三明治拿起，毫无感情地送入口中。
小小的一块三明治哈利吃得味同嚼蜡，当他将它全数咽进肚子里时，有那么一瞬间他无比希望斯内普在里面下了毒。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没有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好男孩。”他听见斯内普说。“我也不会食言，将你的魔杖还给你。”
哈利抬起头，平静看着自己的魔杖在斯内普的手中被折成两半，然后递到了他的面前。
“好好保存它，”斯内普露出恶意的笑容，“也算是你曾经作为一名巫师的证明。”他在【曾经】一词处加重了语气。
哈利接过那被拦腰折断的魔杖，在两人离开之后也握在手心里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