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匆匆赶来时,哈利已经接近于奄奄一息了。他的身上旧伤叠着新伤,每一条红得发紫的鞭痕都诉说着刚才那场酷刑的残忍程度。而比这些外伤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那并不会留下痕迹的钻心咒,剧痛过后的哈利趴在冰凉的地板上不由自主地颤抖,汗水布满了赤裸的皮肤,使那些鞭伤隐隐蛰痛,他已经快接近于极限了,明显的脱水感袭击了他。
“我的主人。”斯内普在哈利身旁跪下身,等候着暴怒的伏地魔发落。
一道红光闪过,哈利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熟悉的疼痛降临,与此同时身旁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压抑的闷哼,而哈利已然迟缓的大脑花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这次钻心咒击中的是斯内普。
不知道为什么,哈利本应该是将斯内普恨之入骨的,在斯内普被伏地魔用钻心咒惩罚时他理应感觉到报复性的快感才是,但此时他却听着斯内普压抑的呻吟而感到一阵反胃。
咒语撤去,身旁的男人艰难地从地板上撑起手臂,挣扎着缓慢地回到顺从的姿势。“主人。”尽管极力抑制,哈利还是听出了男人声音里的颤抖。
“看来你的教学方法并不奏效,西弗勒斯。”伏地魔的声音轻而冰冷,他像蛇一般毫无声息地走到哈利的面前,“救世主害得我失去了一个手下。”
哈利冷笑一声,舔了舔嘴唇尝到一口腥甜,“是你杀了自己的手下,汤姆。”他侧过头用余光轻蔑地扫了一眼伏地魔,“他被你赐给他的银手掐死——就因为他对我产生了一瞬间怜悯之情。”
“谎言!”伏地魔嘶嘶地吼道,“钻心剜骨——!”
哈利像一只脱水的虾米一样,无声地在地板上痉挛着,他知道这么下去他已经距离死亡不远了,但他却丝毫没有感到畏惧。
“这一切都是我的失职,主人。”斯内普的声音打断了哈利所遭受的痛苦,伏地魔停止了折磨他而将注意力转向斯内普,这给了哈利一个难能可贵的喘息时间。
“你许诺过我要还给我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救世主,西弗勒斯。”伏地魔责问道,“但是将近两周过去了,他却丝毫没有长进,甚至还杀了我的仆人成功脱逃,对此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我为此感到抱歉,我的主人。”斯内普回应道,“但是这听起来是虫尾巴的责任,我已经提醒过他这一切发生的可能性,但看起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严格执行我的建议。”即使中了钻心咒,斯内普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沉着冷静。
“你认为这件事的发生与你的无能无关?西弗勒斯?”伏地魔故意作出的关切语调令哈利作呕,“我是否应该把他交给更有能力的人来教导?你看起来过于温和了。”
站在一旁的贝拉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胸膛,将手中的长鞭甩得啪啪作响,似乎在表达她随时都可以继续新一轮对哈利的折磨。
“我明白您的顾虑,主人。”斯内普说,“如果你想让波特为虫尾巴的死负责,那么我相信贝拉一定会出色地完成任务,只是如果您决定那么做,在此之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伏地魔没有说话,而是越过哈利走向自己的座位,他的长袍在哈利面前的地板上滑过,发出微弱的摩擦声。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他开口,只有哈利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好像这一切都事不关己一样。
“你能照顾好我们的救世主吗?西弗勒斯?”伏地魔声音轻如耳语。
“我有十足的把握,主人。”斯内普虔诚地回答,“但是就像我之前所说的一样,任何人的干预都会影响到我的进度。”
“主人,这男孩不应该交给西弗勒斯照看,”贝拉特里克斯向前走了两步,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他每天往返于这里与凤凰社之间,可两周过去了他连一个有用的信息都没法提供给我们,甚至连一个地址都没有。”
“我说过了,贝拉。”斯内普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邓布利多想了万全的办法来保护凤凰社,它被赤胆忠心咒保护着,除非是保密人,没人能把地点说出口。”
“可你倒是很尽责地帮那个老糊涂保住这男孩的命。”
“你要知道我保住他的命完全不是出于救他的目的,正如我所说的,他活下来的价值远远大于被折磨致死,你不会以为凤凰社半个月来的按兵不动是因为他们需要放暑假吧?”斯内普轻蔑地说,“话说回来,如果我真的想救他,他也许早就能从地牢里逃出来了,毕竟我们的军队连一群15岁的学生都搞不定,看见凤凰社的援兵就落荒而逃了。”
“你——”
“安静——”伏地魔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争执,他眯起了双眼打量着两个手下,猩红的眼里闪着寒光。
于是双方都停止了争吵,只是气氛还显得有些剑拔弩张,空旷的大厅又因为伏地魔的思考而陷入死寂。
“西弗勒斯,我允许你带他回到你的房间,但同时,你不能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离开这座庄园,如果你必须出门,那么我想我得知道。”片刻之后伏地魔做出结论,并抬手制止了正欲反驳的贝拉,“但是,如果你再次让我失望,恐怕你会失去我所有的信任。”
“是的,我的主人。”斯内普平静地回答道,“我保证您会得到您想要的。”
“带他走吧,西弗勒斯。”伏地魔摆摆手,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容,“好好招待我们的救世主。”
哈利被斯内普裹上了毛毯,从地上抱起离开了伏地魔所在的大厅,他没有任何挣扎,就算毛毯粗糙的纹路刺摩擦伤处时又造成了二次疼痛,他也没有丝毫抱怨,只是默默地半合上了眼睛。
斯内普没有往地牢的方向走,而是踏上了通往上层的楼梯,马尔福庄园哈利从来没有来过,但是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和奢华。斯内普走了许久,才在二楼走廊深处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门打开之后,里面的内饰却与豪华的装修不符,显得单调且朴实无华。这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的客房,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黑色的,一张挂着帷幔的黑色四柱大床,和一张黑色的办公桌,这里的私人物品并不多,看起来也不常住人。
将近半个月来的第一次,哈利被放在了柔软的床上,此时残破的他与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斯内普没有说话,他打开了靠近门口的一个斗柜,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玻璃瓶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响着。哈利安静地看着天花板,并不想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所操心,一个多星期以来他已经完全学会了如何去接受自己的命运。斯内普很快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当他回到哈利身边的时候,哈利都没有费心去给他一个眼神。
“刚开始可能会有点痛,但是它的效果很好。”斯内普的声音里没有了讽刺,这反而让哈利觉得有些不习惯。他没有回答,斯内普也没有等他回答,而是在床边坐下,将手中一个棕色的小瓶子打开了盖子,细心地为他涂抹在刚才那个疯女人留下的鞭痕上。
哈利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直到那些深红色的鞭痕伴随着疼痛开始变浅变淡时,他才意识到斯内普正在治疗他,这个认知让他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在斯内普为他上药的空档,哈利趁机抬眼观察男人,他的表情空白,脸上的几条浅浅的沟壑让他显得十分严肃,他的脸色是不怎么健康的蜡白色,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中过钻心咒,紧紧抿着的薄唇也看不出多少血色。这是哈利失去眼镜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仔细观察这个令他生厌的男人,所以他很难确定斯内普是否一直显得如此憔悴还是今天才这样,他的眼睛下面带着浓厚的阴影,眼白里布满了血丝,看样子也像遭受了虐待一样。
“别费心了,斯内普。”哈利把头别向一边,不再去看斯内普的脸,“如果你真的是我们的人,就给我一瓶毒药吧。”
正抓着往哈利手腕往手臂上涂抹魔药的那双大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沿着伤痕摩挲,“为什么要逃跑?”斯内普没有理会哈利的要求,自顾自地提问。
哈利没有回答,仍旧盯着窗外。
“你知道黑魔王把你交给贝拉的后果。”这是一个夹杂着些许怒意的陈述句,斯内普的动作变得有些粗鲁,让感到吃痛的哈利猛地抽回了手臂。
“我不关心这些,斯内普。”哈利回过头怒视着他的魔药教授——同时也是那个带给他无尽痛苦与折磨的人,“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就来不及了,我不能任由它发生。”
“你在害怕什么?”斯内普扬起眉,“过了今晚也许一切都会告一段落——你回到校长的羽翼下,重新当一个傲慢烦人的小子。”
“不!”哈利摇了摇头,“我不能让它发生。”
“你指的是什么?”斯内普的眉头皱了起来,看起来不能理解哈利的意思,“你不要告诉我你想留在这里,后半生都在地牢里度过?”
哈利闭上眼,钻心咒的影响让他显得比平时更加虚弱,他摇了摇头,一脸决绝。“没有更多牺牲了,该结束了。”他轻声说,“如果发动攻击,就代表着正式的宣战,就像你说的,我将会成为战争中的一把利刃,让凤凰社处于绝对的被动之中。我必须要在今晚之前死去,这样他们才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与伏地魔抗争。”
哈利安静下来,和斯内普说这些话其实是意料之外的,他思考了一整个晚上做出的这个决定,正是因为他还是无法相信斯内普的身份,他以为伏地魔会在暴怒中杀了他,或者把他交给那个疯女人折磨致死,但现在他的计划都落空了——他还是没能逃脱斯内普的手心。
斯内普盯着哈利的脸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这显得有点反常,哈利以为就会像之前一样,斯内普扬起恶毒的笑容告诉他死亡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或者扯着嘴角嘲讽他是一个只会利用死亡而逃避的懦夫——但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哈利,眉头皱得十分深。
就在哈利被这样盯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斯内普重新起身,回到了那个斗柜前,这次他没花多长时间,便拿着一个墨绿色的小瓶子回来了。那个小瓶子被递到哈利手心处时,还闪着微弱的令人沉醉的光芒。
“只需要一两滴,你不会觉得痛苦,就像睡着一样简单。”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说,声音比哈利任何时候听到的都冰冷。
哈利很快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东西,他惊讶于斯内普愿意给他一个平和体面的解脱,他将那个圆圆的小瓶子在手中转了转,仔细观察着那看似无害的液体在瓶中回转涌动。
他抬起脸,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对斯内普扬起一个牵强的笑容,“无论如何,谢谢你,先生。”随后拔出了药水瓶的瓶塞,凑到鼻子前嗅了嗅,似乎还有淡淡的清甜。
“哈利,看着我。”正在哈利准备喝掉那药水的时候,斯内普打断了他。
他抬起目光,没有了眼镜的他不能完全看清斯内普的表情,但也许是他的错觉——斯内普显得十分悲恸。
“对不起。”
他听见男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