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同寻常的寻常
哈利在斯内普的卧室醒来，他躺在一直以来自己躺的那半边，而斯内普那半边的床空荡荡的，就像每次他独自醒来的时候一样。
魔法窗户正在噼里啪啦地下着雨，房间里光线昏昏沉沉的，哈利不能判断现在的时间，他只觉得十分虚弱。他想抬起手摸索自己的眼镜和魔杖，但是它们好像一些橡胶做的假肢，只是软趴趴地陷在柔软的床里并不听他的使唤。哈利茫然地瞪着天花板，没有眼镜他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白色。
发生了什么？
他在宴会中逃出来，撞上了与斯内普吵了架出来的德拉科。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脑袋，哈利艰难地喘气。
他魔力暴走了吗？哈利仔细回想了失去意识前的所有细节，确定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在天文塔上感受到魔力的波动。也许他在这次魔力暴走中把自己炸得粉碎，斯内普赶到的时候，只能将将把他的躯体拼在一起，余生他要在床上度过了，哈利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停止你的胡思乱想，波特。”门开了，斯内普端着一些杯子走进了卧室，“不论你现在在想什么，我都保证那只不过是你杞人忧天罢了，在我看来，你没有任何值得你害怕的事情——除非你在担心因为缺席今天的魁地奇训练而输给斯莱特林。”
“我这是怎么了？”哈利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在他身边坐下的黑影，“我不能动了。”
“魔力暴走。”斯内普言简意赅地说，“喝掉它。”
哈利感觉到一个杯子凑近他的唇边，里面的液体有一股老旧皮革的味道，他作呕，皱着眉头别过脸。
“停止你孩子气的行为，波特。”斯内普的声音听起来比任何时间都疲惫，“你不想永远躺在床上的话，最好喝了它。”哈利感到自己被扶起，靠在了斯内普的怀里，那杯难闻的魔药再一次凑到了哈利的嘴边。他权衡了一下，还是屏住呼吸任由斯内普把那杯液体倒进他的嘴里。
“呕。”哈利表情扭曲地缩缩脖子，“你就不能把它做得好喝一点吗？”
“这不是饮品，波特先生。”斯内普放下了玻璃杯，又拿起了另一个，“任何一点调味用的原料都会影响药性。”
“这又是什么？！”哈利在第二个杯子边缘抵在嘴边时惊慌地问。
“我以为你会认出它。”斯内普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哈利嗅了嗅，然后他认出了那是什么——开学前一整个月他都不得不喝的东西——灵魂稳定剂。
哈利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喝下了它，熟悉的辛辣味灌满了他的口腔和鼻腔，“咳咳——！”他被呛得眼泪流了出来。
当第三杯凑近的时候哈利彻底控制不住情绪了。
“拿开它！”他尖叫着，并在斯内普的怀里挣扎，“我不会再喝任何东西了！绝不！”
“这只是一杯热橙汁，波特。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
哈利伸出手阻止了斯内普正要拿开的手臂，摇晃中一两滴液体溅了出来。
“当心点，年轻人。”斯内普的声音有点不悦。“你把它们洒到我的床单上了。”
哈利把橙汁一饮而尽，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如果每次喝完魔药我都能得到一杯——”
“想都别想，波特。”斯内普收好了空下来的玻璃杯，从哈利身边起身，“橙汁会影响灵魂稳定剂的药效。”
“那——？”
“但是会让精力药水效果加倍。”斯内普不耐烦地说，“你不难发现你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走回你的寝室了——我叫小精灵送来了你的校服，你可以在衣柜里找到它们。”
“先生。”哈利在斯内普打开房门的时候叫住他，“你还好吗？”
“托你的福，”斯内普的语气很平静，“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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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些传言也不都是空穴来风了？”赫敏坐在罗恩的床上，现在寝室里只有赫敏和哈利，罗恩去参加原本定在今天下午的魁地奇训练了。
“你指的是什么，赫敏？”哈利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他的胸口堵得慌，斯内普在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将他赶出了地窖。
“一个误食了膨胀糖不得不在校医院待到宵禁之后才回去的拉文克劳说，昨晚宵禁之后，看见斯内普教授抱着一个穿着一身黑睡衣的男孩往地窖走去。”赫敏说，“一些人认为那是斯内普的私生子，而大多数人都笃定斯内普绝对不会有孩子，那一定是他从某些地下渠道买来的邪恶试验品。”
哈利笑了，“听起来第二个确实会比较可信。”
赫敏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然后又恢复了严肃盯着哈利，“所以在你魔力暴走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记不清了。”哈利垂下眼睛，装作突然对被子上的花纹感兴趣的样子。
“哈利，你认为我会相信吗？我们从一年级就是好朋友了，我见过你喜欢秋·张，也见过你和金妮在一起时的样子。”
哈利没有做声，他用手指绞着胸前的那一小块被子。
片刻之后，赫敏停止了对他的凝视，叹了口气。“你喜欢上斯内普教授了？”
哈利猛地抬头，惊慌失措地看向赫敏，“罗恩……？”
“他什么都没和我说，”赫敏摇摇头，“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哈利张着嘴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有一段时间了，”赫敏接着说，“你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教师席，时而微笑，时而困惑。你太明显了，哈利，我想就连罗恩也注意到了。”
哈利懊恼地叹气。
“所以他知道了吗？”赫敏追问。
“他知道了，就在昨天晚上。”想到这里，哈利的胸口又痛了起来。他将昨天晚上他离开礼堂之后发生的事情与赫敏和盘托出，然后他发现有人分享秘密之后，他的心里会好受很多。
“哈利，”赫敏不确定地问，“斯内普教授有亲口承认他在和德拉科交往吗？”
哈利想了想，然后摇头，“但是你没办法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曾经和卢修斯·马尔福来往密切，而且我们都知道斯内普教授最喜欢的学生是德拉科。”
“我知道你的意思，赫敏。”哈利烦躁地说，“但是你又怎么解释德拉科见到我时的反应呢？”
“这确实匪夷所思，”赫敏看起来也无法得到一个合理的假想。“但是斯内普教授他——也亲了你……”赫敏看起来不知道该如何遣词。
“也许是他气到情绪失控了？”哈利感觉有些口干，他下意识抿了抿嘴唇。“他把德拉科赶走的时候看起来有点生气。”
“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控制不住情绪的人，”赫敏拖住自己的下巴，“而且如果你的猜想是正确的，那时德拉科已经离开了，他没有必要这么做。”
“好吧，就算斯内普没有在和德拉科交往，并且确实喜欢同性以及接受对象是他的学生，那也一定不会是我。”哈利垂头丧气地说。
“哈利，”赫敏担忧地说，“这个建议我之前有给金妮提过，现在我不知道会不会对你有些帮助。”
“什么？”
“做你自己，你要变得更加优秀，向他证明你对他的爱不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祟，他会注意到你的。”
“也许你说的对，赫敏。”哈利瞪着床上方的帷幔，“或许更好的，我会发现对他的感情确实是一时冲动。”
“现在，哈利，你需要休息。”赫敏帮他拉了拉被子，轻拍了几下，“我会在晚饭时间叫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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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每个学生来说，万圣节之后的一切注意力一定会全部放在期待圣诞节上，即使各门课的教授都严肃地强调时间的紧迫性——距离N.E.W.T考试的日子只剩下短短的一个学期，在课程开始变得更加艰深的同时，复习的任务也逐渐变得繁重起来——但圣诞节将至的喜悦还是令大家有些心不在焉。
“妈妈来信了。”罗恩在斯普劳特教授走到温室另一端的时候说，草药学的课堂向来都是聊天的好地方。“她希望你们圣诞节都能回家里过。他们用魔法部给的奖金好好翻修了一下家里，并且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希望你的父母也来家里。”罗恩红着脸对赫敏说。
“我会写信询问他们的意见，”赫敏微笑着点点头，“我想不久就会有答复的。”
“哈利呢？”罗恩满意地转向他，“你会来家里过节的吧？”
“我当然愿意，”哈利耸肩，“如果斯内普没意见的话。”虽然那天晚上之后斯内普给了他过多的自由，但是哈利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离开城堡去罗恩家过圣诞节。
“妈妈说斯内普拒绝了邀请，”罗恩用剪刀剥掉缠在他袖子上的植物触手，“麦格教授倒是愿意来吃晚餐。”
“茉莉到底邀请了多少人？”赫敏惊讶地问。
“大多数凤凰社成员。”罗恩说，“新家足够容纳他们，并且提供一些客房。”
“我很期待可以看看陋居的新样子——也许它现在不再是‘陋居’了。”哈利打趣地说。
“斯内普会允许你去的，”罗恩拍拍哈利的肩膀，“他现在巴不得躲开你——”然后他的肋骨遭到了赫敏的一记肘击。“——哦！那很痛！赫敏！”
哈利不自然地笑笑，“你不必这样，赫敏，事实确实如此——不论如何，如果我得到了他的答复，我会立即告诉你。”
不出罗恩所料，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当哈利在送走三年级学生之后询问斯内普自己能否在陋居度过圣诞节的时候，斯内普并没有给出否定的答复。“不过不能和他们一起坐火车离开，你可以使用我办公室的飞路网。”斯内普收起面前的羊皮纸，“我会把你加入使用许可的范围内，但是仅限于圣诞节期间。”
“谢谢你，先生。”哈利冲着斯内普露出了微笑，但是对方并没有看他，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羊皮纸最上面的一张。
教室门被推开了。
“先生——”德拉科走了进来，但停住了，他看了看哈利，又看了看斯内普。
斯内普从羊皮纸上抬起头，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德拉科。
“啊！”哈利手忙脚乱地把书包甩在肩上，“我要去吃晚饭了，晚上还有魁地奇训练。”他慌忙逃离黑魔法防御术教室，生怕再多留一秒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崩溃。
哈利在礼堂一直以来的位置上看到了自己的两位好友。
“怎么样了？”哈利刚在桌前坐下罗恩就迫不及待地问。
“他同意了，但是只允许我用飞路网。”
“太棒了哈利，只要你能来，谁会在乎你是不是坐火车呢？”罗恩兴奋地给自己拿了两个鸡腿，“赫敏和她父母也都过来，今年一定会很热闹的。”
哈利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开心，但是他的脑海里还是时不时在想斯内普和德拉科现在会说什么，他瞟了一眼教师席，斯内普的座位是空着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该死的天气。”罗恩的嘴里塞满了食物，但是他还是拼命地说话。“这个月开始就没几天晴过，真没见过这样下雨的，恐怕这一年的雨都在这个月下了。”
“你说得对，罗恩。”哈利搭腔，“况且那些雨下下来会立刻在扫帚上结冰，即使是防水咒也无济于事，我的眼镜也一团糟，就更别说衣服了。比起下雨，下雪反而会比较好一点。”
“我敢说除了我们学院没有人再像我们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了，如果今年我们拿不到魁地奇杯，那才是见鬼了。斯内普破天荒的没有把你关在地窖里直到和斯莱特林的比赛结束后再放你出来。”
“罗恩！”赫敏不悦地警告，“如果你吃东西，那就不要说话。”
罗恩充满歉意地看了看哈利，然后停止了发表意见。
哈利默默地看了一眼教师席，斯内普已经入座开始用餐了。罗恩说的没错，西弗勒斯·斯内普，哈利的前魔药教授及现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在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魁地奇比赛之前，没有故意找茬关哈利的禁闭，而是放他去训练，这种事情即使只是几周之前他绝对不会相信。自从万圣节之后，斯内普减少了他需要批阅的论文量，虽然黑魔法防御术的课程还是一如既往，但是哈利和斯内普独处的时间减少了大半，他第一次为此感到失落。
不管怎么说，哈利每周还是至少有一天晚上需要在地窖度过，批阅一年级学生的论文——这算不上什么困难的工作，一年级的孩子们很难把论文写得很长，他们大多数情况下只是通过增大字体来完成所规定的长度。不过哈利有理由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万圣节那天晚上的魔力暴走使他现在每周都要服用一次灵魂稳定剂的话，斯内普会取消他所有的地窖夜晚。
他也曾经假想过向斯内普告白之后的所有斯内普可能的反应——但是绝对没有现在这种。他假设了不下于五十种斯内普生气的场景——有扣学院分的、用讥讽的语言羞辱他的、甚至他有可能再度遭受皮肉之苦，以及两种斯内普接受他的场景——保持沉默但是默认他的追求或者一番毒舌之后和他开始一段不温不火的恋情。显然现在的情况没有在哈利的预料之内——斯内普还是一如往常地和他一起工作，好像万圣节那晚发生的一切只是哈利在宴会上偷喝了提子甜酒自己假想出来的一样。
但还是有一些细微的改变，哈利思考着，斯内普不愿意看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他多心了还是事实真的如此，近来每次哈利与斯内普说话的时候，他总是有一个可供阅读的东西——即使是他最讨厌的格兰芬多学生提交的论文，他也尽量避免一切和哈利视线接触的机会。
德拉科的拜访也渐渐频繁起来，就像今天，有的时候他会来黑魔法防御术教室来找他，而不是地窖。他们现在一定在经历所谓的热恋期。自从上次盥洗室里发生的事情在校园里不胫而走之后，德拉科的日子显然好过了许多——没有人会对救世主的朋友下手。如果说在那之后德拉科的气色和精神状态开始恢复的话，现在他简直称得上是春风得意——至少哈利是这么认为的。哈利从未见过斯内普愿意把大量的私人时间花在某一个人身上，并且在斯内普教授的众多学生中，哈利见过他用教名称呼的只有德拉科。
但是赫敏不认同哈利的看法，她仍然觉得斯内普对德拉科的情谊只是保持在好朋友的孩子这一层面上，她认为他们频繁地见面只是因为他们有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需要商量，可能是关于德拉科的父亲卢修斯·马尔福的。
“要我说，如果他们真的在交往，那斯内普一定过得很不好。”罗恩终于消灭了他面前的食物，用餐巾擦着嘴边和手上的油渍，“你看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了。”
哈利顺着长桌向教师席看过去，因为晚到，斯内普依旧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用餐。罗恩说的没错，相比较于德拉科的春风得意，斯内普的气色极度不健康。虽然斯内普一直给人的印象是不那么健康的，这也许与地窖常年见不到阳光有关系，但是如果原本斯内普的脸色是苍白的话，现在的他应该用惨白来形容。虽然他在课堂上还是一如往常地拖着他的斗篷制造紧张气氛，但是哈利在走廊上碰见他多管闲事的次数变少了。
哈利曾经一度认为每当斯内普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走到学生聚集的走廊上去，临时编造一些规定来扣格兰芬多的分数——如果这个学生是哈利那就更完美了。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这种事情了，哈利记不清上一次在走廊上被斯内普扣分是什么时候——现在即使在他的课上开小差，他也不会给予哈利比普通学生更多的关注——没有扣分，没有留堂。
“哈利，你要多吃一点，”赫敏在哈利放下刀叉表示已经吃完的时候担忧地说，“魁地奇训练会消耗大量的体力，况且你还没有完全恢复。”
“谢谢你，赫敏。”哈利把自己的餐盘推离，“但是我是真的不饿，我们晚上见。”
他站起身来，和罗恩一起向城堡外面走去。
“如果那该死的雨还不停，我就只能对扫帚尝试保暖咒了，它对木头这种东西不怎么见效，但是总比没有好。”当他们走出礼堂的时候罗恩抱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