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西弗勒斯第一次在格里莫广场留宿。
这栋老房子曾经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作为凤凰社的总部被使用,所以倒不至于令他感到陌生和不适应,只是和之前会议结束之后就离开相比,住在这里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原本西弗勒斯以为自己的东西并不多,除了那些必须十万分小心对待的魔药和材料,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可以安排妥当,但事实证明他的预判过于乐观了——他花了整整三天才将这老宅的三层从狐媚子和博格特手中抢夺过来,等到他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搬过来,又安排好了工作间和储藏室,一周的时间悄然经过了。
“很抱歉没能帮上什么忙。”波特坐在餐厅长餐桌的尽头一脸歉意地望着西弗勒斯说,他即将迎来每周一天的休息日,这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放松许多。“那里空置了太久,我记得上次打扫还是我五年级的时候。”
“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你没能帮忙并算不上一件遗憾的事,除非我想要应付更多的突发情况。”西弗勒斯在波特的身侧落座,“我记得你三年级就学过博格特了吧?”
“是的,我学过。”波特的脸颊上因为羞耻染上了红晕,“我只是没想到……我没有心理准备……”
“我不认为你在战争中遇到的比这危险更多的事情之中,有任何一件会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西弗勒斯皱着眉,对波特的说辞不太满意,“我还从未见过哪个成年人被博格特搅得心神不宁的,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恐惧。”波特别开了视线,答非所问。
“但不至于你差点炸了一间房子,”西弗勒斯知道波特想把它当做隐私不被提及,于是也心照不宣地没有追问,“只需要一个咒语,我相信任何一个三年级的学生都能做到。”
“我想不出来把它变成什么滑稽的东西。”波特做了一个自我厌弃的表情,“不过你说得对,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这和西弗勒斯印象中的波特完全不一样,西弗勒斯皱着眉,在克利切用漂浮咒将他们的晚餐端上桌的时间思考着。印象中的波特从来不会赞同西弗勒斯的观点,他太像老波特了,不能容忍任何的负面评价,每当西弗勒斯出言挖苦,他看起来就像是要立即扑上来通过拳头抗议,即使他从来没做过类似的事,但他绝对是西弗勒斯教学生涯中遇到的出言顶撞次数最多的学生——考虑到大多数学生都很惧怕于与西弗勒斯发生正面冲突,波特的无理态度可以算作一枝独秀。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欣然接受西弗勒斯的批评了?西弗勒斯回想了有关波特的记忆,毫无头绪。
“也许是高强度的工作影响了你的反应能力。”看着波特垂头丧气的样子,西弗勒斯不知怎么的心底产生了一丝烦躁,“每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是非人道主义的。”
“不会一直这样的。”波特感激地对西弗勒斯笑了笑,“等我们处理完战后事宜,我完全可以拥有双休。”
“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可以把所有食死徒一网打尽吧?”西弗勒斯扬了扬眉,“你知道上次黑魔王失势之后人们花了多长时间来清理他的残党?比起现在的傲罗办公室里那些连N.E.W.T都没通过的小鬼头,当年的傲罗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
“我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可以比他们中的任何人优秀,但至少我要做我能做的最好。”波特耸了耸肩,“如果我们不去做,那么对于在战争中受到迫害的人是极度不公的。”
西弗勒斯被波特的言论震惊到了——那么地普通和理所当然。多年的间谍工作让西弗勒斯早已忘记【公平】一词,在他的世界里,不公才是常态,他本就生于一个秩序混乱的时代,公平真实存在吗?
反观同样从小遭受不公波特,他又为什么要坚持为甚至素未谋面的人鸣不平呢?
“该死的格兰芬多救世主义。”西弗勒斯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波特发出了一阵笑声,“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教授。”他用叉子把牛肉片送进嘴里,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但是瞧,你也在为改良狼毒药剂而努力着,要知道你完全不必这么做,甚至还要自掏腰包去购买昂贵的材料。所以我们在做同样的事,只不过方式方法不同罢了。”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看到了可能性。”西弗勒斯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了,波特这小子无论如何也改不掉他自大的毛病,什么时候轮到他来给别人下定义了?“更别说成功之后我很可能会得到一笔不小的回报,我不做无利可图的事。”
“还是习惯当个坏人?”波特歪了歪头,满眼笑意,“好吧,如果你坚持。”
西弗勒斯有片刻的晃神。
“永远不把你最好的方面透露出去?”记忆中苍老的智者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如果你坚持……”
格兰芬多们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高傲态度,真令人讨厌。
---
晚饭之后西弗勒斯回到了自己的新工作室,而波特也上楼去了,两人在一周的相处中默契地达成一致——除了共进晚餐时间的交流,他们几乎互不干扰。大多数时间波特会待在顶楼原本属于布莱克的房间里,而西弗勒斯则尽量把活动控制在三层。除了一间卧室、一个工作间和一个储藏室,他还额外布置了一间书房,这让他不得不承认波特这里的条件确实比蜘蛛尾巷好上一点。
那幅被波特逃亡时带走的菲尼亚斯·布莱克的画像已经被放回了原位——如今西弗勒斯书房的墙壁上。西弗勒斯担任校长职务的一年和他打过不少交道,他曾是西弗勒斯了解波特一行人行踪的唯一途径,再加上这位布莱克是一名完完全全的斯莱特林人,所以他们还算相谈甚欢。
“我实在无法认同米勒娃的管理方式。”菲尼亚斯对着正在翻找资料的西弗勒斯抱怨,“我不止一次向她强调严格纪律的重要性,但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不能指望一个格兰芬多对规矩有什么概念,菲尼亚斯。”西弗勒斯一边在自己的笔记上划掉其中的一两条,又添了更多注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道,“况且那女人算是他们中比较好的。”
“比邓布利多好一点,不得不承认。”山羊胡的男人嫌弃地摇了摇头,“但不如你。”
“米勒娃从一开始就是校长的候选人了。”西弗勒斯丝毫不介意,“我只是物归原主,而且我对现在的职位很满意。”
“用校长的职位换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职位?”菲尼亚斯发出了【啧啧】的声音,“一点也不明智。”
西弗勒斯没有接话,他皱了皱眉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我要怎么解决毒角兽角的粉末加入时过度放热的问题?”
“我可不知道。”菲尼亚斯没好气地说,“或许来点薄荷叶?”
“不行,那会扰乱饮用者的神经系统,”西弗勒斯摇了摇头,“使药水中的镇定部分失效——”
【嗒嗒】。
两下轻巧的敲门声打断了西弗勒斯,他从笔记和书本中抬起头,警惕地看向房门。
“是那个小子。”菲尼亚斯提醒道。“他把这幢房子弄得一团糟。”
西弗勒斯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格里莫广场而不是蜘蛛尾巷或者校长办公室,他沉默地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一只纸飞机飞进了他的书房,在西弗勒斯的面前展开成一张小纸条,落入了他的手心。
/抱歉打扰,教授,但我想告诉你,我今天的愿望是——来客厅陪我读杂志。/
西弗勒斯走下了楼,波特已经在沙发上等着了。
“没打扰到你吧?”见到西弗勒斯,他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不完全算是打扰。”西弗勒斯在单人沙发上落座,“为什么不用守护神?”
“它出了点小问题。”波特抿了抿嘴唇,看起来有些紧张和不安,“部里传递消息都用这个,我想你会喜欢。”
西弗勒斯不置可否,他观察着波特的表情,想着也许情感的受挫影响到了他守护神咒的施放。
“咖啡?茶?”波特转移了话题。
“咖啡,不加糖。”
“我就知道。”波特笑了,似乎为自己对西弗勒斯的了解而感到高兴,他挥了挥魔杖,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就出现在了西弗勒斯面前。“我猜到你会想要这个。”
“是吗?万分荣幸。”西弗勒斯不无讽刺地说道,波特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他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西弗勒斯不太适应这种交谈。
“要看看吗?今天刚到的。”波特并没有注意到西弗勒斯的心理活动,他把手中的杂志挥了挥向西弗勒斯展示,上面用几乎挤满了半个封面的大号加粗字体印着《魁地奇周刊》。
“你应该知道我对这并不感兴趣吧?”西弗勒斯略带讥讽地说,但还是接下了波特递来的杂志,“我应该配合你假装自己是个狂热的球迷吗?”
“那倒不必。”波特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只是觉得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严格意义上,我也不算一名球迷,但在工作之余翻翻它总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帮助。”
“很难看出它会带来什么帮助。”西弗勒斯抱着怀疑的态度翻开了杂志。
“听说北爱尔兰队又在招募找球手了。”波特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嘬了一口,“你知道北爱尔兰队吗?”
“听说过。他们夺冠的那一夜,食死徒袭击了世界杯的会场。”
“啊,没错。”波特尴尬地笑了笑,“是他们队,但也许你不知道,那场是保加利亚队的克鲁姆抓住的金色飞贼。他们队的其他选手都是世界顶级的,只是他们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找球手。”
西弗勒斯抬起目光,看向了波特,“你想去试试?”
“什么?哦,不。”他对西弗勒斯的问题感到意外,“我那些只是小孩子的把戏。”
西弗勒斯没有说话,他知道相比于较为惨淡的文化课成绩,波特从他父亲身上继承到了十分优秀的运动基因,如果没有战争,也许他真的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找球手。
“更何况,他们都说北爱尔兰队是找球手的坟墓。”波特耸了耸肩,“就算我想要走那条路,也绝对不会去那里。”
“我想魁地奇球队并不只有北爱尔兰队。”
“或许我可以去查理火炮队?我不知道。罗恩是他们的忠实粉丝。”西弗勒斯注意到波特在提到他好朋友的名字时脸上的表情黯淡了些许。“但至少现在不行,我还有很多事去做。”
“战争结束了,波特。”西弗勒斯终于端起那杯咖啡品了品,“你完全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事。”
“我想我也同样喜欢现在的工作,先生。”他看着西弗勒斯,眼角微微弯着,眼里缀着一些细碎的闪光。“不过还是谢谢你。”
“谢我什么?”
“所有事。”波特眨着好看的眼睛盯着西弗勒斯,一脸郑重地说,“包括你可以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