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觉得他失去了所有的情感，甚至连肉体上的痛觉也一并失去了。被关在地牢里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一旦斯内普和马尔福离开，他便可以快速地躲回自己的世界中，他的大脑已经停摆，像一个没有感情的齿轮机械地缓缓转动。
刚开始的几天最为难熬，斯内普和马尔福总是同时出现，在一番践踏尊严的凌虐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去。哈利早已放弃了抵抗，他意识到自己抵抗不但是毫无意义的，还会让敌人更加兴奋之后，他麻木地默默承受这一切。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向伏地魔的势力低头，他不会亲吻伏地魔的袍角，他们到死也别想。
不知道是不是哈利的心态改变让这一切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还是斯内普意识到如果哈利再暴瘦虚弱下去，很有可能活不到一个月结束，偶尔有几次斯内普独自进来为他送餐的时候，并没有对他施以毒手。往往这个时候，他只会给哈利送些餐食，检查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然后离开。
就像今天这样，斯内普只是沉默地将哈利的午餐摆在他的面前，用眼神示意他吃掉它们。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伙食比刚开始的两天有所改善——他甚至能吃到一些熟肉，和一碗没那么凉的肉汤。
他裹着那块他唯一用来蔽体的毛毯，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拿起了那块卖相不怎么好的汉堡。
斯内普全程监视哈利以确保他把所有的食物都吃进肚子，连汤都不允许剩下一滴，即使这样，哈利的体重还是在持续下降。
“不要耍花样，波特先生。”斯内普掐住他的下巴检查他是否真的把所有的食物咽进去，然后检查了一下哈利身上那些代表着耻辱的伤痕。“如果让我发现你用什么办法吐掉它们，我就把营养魔药倒在盘子里，让你像一只小狗一样把它们舔干净。”
但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哈利确实吃了那些食物，只是当一个人求死心切时，食物的维持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尽情享受凌辱我的快感吧，斯内普。”哈利低声说，“你就是个可悲的人渣。”
斯内普的手指又用了些力，哈利吃痛地皱眉，他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斯内普恼羞成怒之后赐予他的痛苦，但斯内普只是松开了手。
“你应该庆幸，波特先生。”斯内普宛若耳语般地对哈利说，“卢修斯被派去执行别的任务了，接替他的将会是虫尾巴。”
哈利没有答话，他不认为这对他的处境来说会有任何影响，他呆滞地触摸着毛毯下方被折成两半的魔杖，这是他唯一寻找慰藉的方式。
斯内普对他勾起了一个很难读懂的假笑，然后直起了腰，转向了地牢的门口。“到这里来，虫尾巴。”
那个畏畏缩缩的瘦小男人打开了牢门走了进来，哈利将脸别到一边，他不想去看这个害死自己父母的叛徒，也不想让他看到已经现在的处境。
“如你所见，虫尾巴，我们可怜的救世主先生的健康状况着实令人担忧，你得去对角巷采购一些营养药水才行。”
“对角巷？”虫尾巴的眼睛快速转着，活像一只秃顶的大耗子，“你忘了我们昨天袭击了那里……”
“我当然记得，虫尾巴。”斯内普摇了摇头，“但这并不妨碍你去找到一瓶营养药水并带回来给你——曾经好友的儿子喝下去？”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恶意。
“你是一个魔药教授，西弗勒斯。”虫尾巴有些不满地抱怨道，“你的储藏室——”
“很遗憾我不会在储藏室囤放这种没什么利用价值的魔药。”斯内普打断他，“这只有药店才会有，我建议你去对角巷是因为你甚至不用为了它付钱——只要你能在废墟中找到那么几瓶完好的营养药水就可以，以你的能力来说这简直轻而易举。”斯内普讥笑着讽刺道。
“黑魔王派我来照顾小波特……”虫尾巴躲闪着斯内普的目光，吱吱地说，“我不是你的仆人！”
“你说得没错，虫尾巴。”斯内普附和道，“但是这难道不在【照顾小波特】的范围内吗？如果他因为营养的原因活不到这个月结束，你认为黑魔王会怎么看这件事？”
虫尾巴低下了头，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如果你顺利的话，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跑个来回。”斯内普补充道，“我会在这里等你。”
虫尾巴迟疑了片刻，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最终还是转了身，离开了地牢关上门出去了。
听见虫尾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斯内普又转回身，在哈利面前蹲下。他伸出手将哈利别到一边的脸掰回来使两人对视。
“听着，波特。”斯内普低声说，一改之前讽刺轻蔑的语气，显得更加简洁干练了，“如果你想活着出去，就认真听我说话，不要打断我。”
“很遗憾，斯内普，”哈利冷笑一声，“我不想活着出去。”
“不，波特。”斯内普斩钉截铁地否定道，眼睛里闪着尖锐的光，“你得活下去，就算你不想，你也得为了你几天几夜没合眼的人活下去。”
哈利被斯内普彻底搞糊涂了。他皱起了眉，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你在说什么？斯内普？”
斯内普从长袍内部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条，把它递到了哈利手上，“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脑子判断，不要说话，不要浪费时间。”
哈利略有迟疑地打开那张纸条，一个熟悉的圈圈套着圈圈的字体呈现在眼前。
/*亲爱的哈利：
我为你现在所承受的一切感到十分痛心，当西弗勒斯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告知我的时候，我也忍不住为你落泪。我的孩子，你遭受了你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承受的苦难，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一刻不感到懊悔——我得到消息到达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没能及时保护好你。也许你现在心里在怨恨我——不，你一定十分怨恨我，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真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的这番境地。
去年小天狼星将你的那些奇怪的梦境告诉我之后，我便意识到你与伏地魔之间有某种十分特殊的连接，但我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也不确定这种连接是否已经被伏地魔所察觉，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选择尽量远离你，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太快注意到。然后我试图让斯内普教授教会你大脑封闭术来阻止这一切——但遗憾的是，我忽略了你们之间长久以来积累的矛盾，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我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天，或者几周，但我知道你一定受尽苦痛，这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苦难。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救下你的性命，我知道你情愿一死，但往往世间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一死了之的，我勇敢的孩子，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我希望你可以先冷静下来，将它看到结尾。
诚然，西弗勒斯对于你来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施暴者，但这是我们在那种危机时刻唯一能想到的保住你的性命的办法，我要确保你被伏地魔赐给食死徒中唯一一个我们的人，而不是落入其他更危险的人物手中，这样我才能将你所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但是伏地魔是一个多疑且警惕性极高的人，他委派了卢修斯·马尔福照顾你，实质上则是监视西弗勒斯对你所做的一切，西弗勒斯没有办法在他的眼皮下告诉你真相，我把这封信交给他，并请求他在合适的时机交给你。我深知你现在已经完全不信任西弗勒斯，但我恳请你，至少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要相信我们会有办法救你出来，但同时，你的被俘的确让我们陷入了绝对的被动，击败伏地魔迫在眉睫，也许我们需要一些你的帮助。
阿不思·邓布利多。*/
哈利读完了那纸条，又从头到尾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抬起了头，斯内普正耐心地等待着。
“看完了？”他问道。
哈利点了点头。
斯内普抽出了魔杖，在那张纸条上点了点，一小股幽蓝色的火焰从纸条中心燃烧起来，哈利下意识地松开双手，那个烧着的纸条便掉在地上燃尽了，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剩下。
虫尾巴还没有回来，看来那个任务对于他来说并不像斯内普口中的那么轻松。
哈利看着斯内普，依旧沉默着，他的大脑一团浆糊，几天以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认知世界在这一刻全数倾覆，他应该相信一张纸条吗？还是——这是斯内普新的摧毁他意志的一种手段？
“如果你有问题，现在可以提问。”斯内普平静地说。“但是不要造成足以被察觉的骚乱。”
哈利咬了咬嘴唇，他有太多疑惑，太多想质问斯内普、想质问邓布利多的问题，他想大发脾气，他想摧毁他能摧毁的一切，以表达自己内心的痛苦。
但最终他还是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抑制着颤抖问道，“你是我们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