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
“进来，波特。”西弗勒斯打开了自己的蜘蛛尾巷的前门，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但他知道这一幕看起来是那么地滑稽。
男孩的眼睛里还闪烁着一些怯意——这是当然的了，在暑假的一天惹了麻烦之后从家里跑出来，然后被自己在学校看起来最严厉的最不喜欢的老师带回他的私人住所，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学生身上，他都会表现得不安。
西弗勒斯对男孩的反应并没有做过多的评价，他住的地方距离波特小子的麻瓜亲戚并不算太远，但是为了赶上最后一班地铁，他没有像之前一样把这男孩带到麻瓜的咖啡厅，而是提前叫小精灵送了一些餐食到他的家里来，不出意料的话，当他走进厨房的时候就能看到波特的晚饭。
但是所有的这些事情波特目前还不知情，最近的几百次循环看起来，也许是阿不思的有关于潜意识的理论得到了证实，这男孩对他本能的敌意似乎减弱了一些，但是显然还没有到可以坦然面对他的程度。
“浴室连通着最里面的卧室，波特先生。”西弗勒斯在男孩身后关上大门时说，“我可以给你10分钟来让你换掉你身上这套脏衣服，但是在那之后，我希望在起居室见到你。”
“是的，先生。”男孩小声地应答道，然后拖着自己的箱子走进了西弗勒斯的卧室。
第15532次。西弗勒斯在等待的过程中轻轻想着这件事，他一定是忽略了哪个至关重要的细节，他本该知道的，但是那就好像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的话一样，他总是忽略这一点。
有那么几次，他觉得自己离正确答案已经很近了，那男孩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了除了愤怒之外从未有过的情绪，至少在西弗勒斯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如果那个导致循环的波特想要的是这个，他能保证他已经做到了。
但是一定还有什么——一些看似微不足道、一些细小的东西。
在他第一次将小波特带进咖啡厅之后，他们就来到了最接近正确答案的那条时间线上——布莱克、阿不思和他自己都在战争结束之后活了下来，但是显然这贪心的小子还想要更多，他希望在最后一战中为他牺牲的人也都活下来，包括莱姆斯·卢平、尼法朵拉·唐克斯、弗雷德·韦斯莱、以及那些在战争中献出生命的师生们。
他以为他活在童话世界里吗？西弗勒斯皱着眉想着，他从未听说过没有人员伤亡的战争，只要有战争，就会有人因此献出鲜血——这是不论巫师界还是麻瓜界都通用的道理。
战争——这个词敲醒了西弗勒斯。他深吸了一口气来消化他得到的信息——那男孩想一个人抗下所有，没有战争、没有伤亡，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独自了结和黑魔王之间的事情，即使献出生命也没关系。
西弗勒斯用鼻子发出冷哼，这种想法太过于符合波特的个人英雄主义思想，他竟然在这么多次循环之后才想到如此格兰芬多式的自我献祭的悲壮想法。
波特回来的时候，西弗勒斯决定这次不会再顺着这个罪魁祸首的需求来了。这男孩应该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不比他的同龄人有更强的实力，也没有拯救全魔法界的义务——即使他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坐，波特先生。”西弗勒斯示意男孩坐在餐桌前，然后把小精灵送来的晚餐放在男孩的面前，“吃了它，然后我们再进行谈话。”
小精灵准备的餐食显然要比之前他们在咖啡厅吃得好多了，西弗勒斯甚至还把咖啡换成了一杯热牛奶──他可不愿意这精力旺盛的小子为了一杯咖啡而睡不着，他已经够喜欢在半夜溜下床了。
男孩意外地抬起头，“这些是专门留给我的吗？先生？”
西弗勒斯挑眉，“如果你对这个安排不满意的话，我也不会再为你准备新的食物，所以你的选择只有吃掉它，或者饿着肚子上床。”
“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先生。”波特把面前的汉堡塞进嘴里，他的吃相和优雅一词完全沾不上边，“哦哦爱了——（我饿坏了）”他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
西弗勒斯对男孩的无礼狠狠地皱起了眉，“没人教你，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吗？”
男孩垂头丧气地耸了耸肩，然后低下头沉默地啃着自己的汉堡。西弗勒斯则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思考着自己如果真的要收留这个麻烦的男孩，他还需要教他多少除了学校知识以外的东西。
晚餐的量并不多，但是对于食量比较小的波特来说应该是足够了，虽然他在刚刚开始吃的时候表现得像个饿了三天三夜需要救济的男孩，但是一个汉堡下肚，加上一杯热牛奶，他此刻露出了满足的表情靠在西弗勒斯的椅背上。
“好了，波特。”西弗勒斯知道他必须开始谈话了，不然仅剩的时间又会被浪费掉。“关于今晚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男孩抬起了眼睛，那份随着饱腹感消失不见的不安再一次回到了他的绿眸里，他戒备地看着西弗勒斯，并没有任何想要说话的意思。
西弗勒斯叹了口气，“好吧，那么我来换一种问法。”他挥了挥魔杖收拾掉男孩用剩下的餐具，“你为什么从你的麻瓜亲戚家跑出来？”
男孩咽了口口水，“我吹胀了我的姑妈，先生。”他轻声说。
“那么，你为什么这么做呢？”西弗勒斯努力保持自己的语气平静而理智。
“我……她说了令人无法原谅的话……”男孩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她……她……她说……我父亲……”又是熟悉的魔力波动。
“停下，波特。”西弗勒斯在事态进一步发展之前阻止了男孩，“我已经理解你要表达的意思了，所以你不必继续说下去，而现在，你要控制你的情绪。”
男孩艰难地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魔力波动又平静了下来。
“我并不想浪费时间告诉你因为一个完全失去客观的评价而情绪崩溃是何等愚蠢的事情，但是我想你应该明白这种事情不常发生在已经到达入学年龄的巫师身上，波特。”西弗勒斯说，“通常小巫师在入学之后，受到了系统的训练，他们便能够自如地控制自己的魔力，而不是像一个学龄前儿童一样失去控制，这就是魔法学校存在的意义。”
男孩瞪着眼睛看着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你是我所知的，唯一一个在进入学校之后还会魔力暴走的学生。”西弗勒斯盯着波特，对方在他的视线下心虚地向后缩了缩。“当然，这也许与你拥有比同龄人更加强大的魔力有关，但我还是认为，经过一些合理的训练，你完全可以驾驭得了这些。”
男孩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神里全是疑惑，“先生？你是斯内普教授吗？”
西弗勒斯扯出了一个标志性的假笑，“如假包换。”
“我……我以为……”男孩结结巴巴地说。
“以为我讨厌你？”西弗勒斯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男孩盯着他点了点头，“不，我不讨厌你，波特。但是我讨厌没有规矩的小子，讨厌自作聪明的小子，讨厌毫无教养的小子。如果你保证不会成为那样，那么我没有理由讨厌你。”除了一条——詹姆·波特的儿子，西弗勒斯在内心中补充道。
“正如我带你回来之前告诉你的一样，接下来的一个月，你都会住在我的住处——就是这间房子，直到新的学年开始。”西弗勒斯顿了顿，“所以我们必须学会互相忍受，用校长的话来说——友好相处。”
男孩点了点头，对他的说法并没有发表不同的意见。
西弗勒斯为他的怠慢皱眉，“如果我对你说话，你至少要看着我，并给予适当的回应，这样才能让你显得像个有合适教养的男孩。”
男孩抬起了眼神，“是的，先生。”他的眸子里闪着一些不耐烦。
但是西弗勒斯并没有计较，他知道仅仅只用一晚上来矫正男孩因为缺失13年家庭教育而导致的坏习惯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所以他继续了自己的话题，“虽然我是这栋房子法律上的主人，但是既然现在我是你的临时监护人，你又将在一段时间内生活在这栋房子里，那么你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不会把你当小精灵一样使唤，但是你需要负担起一部分的家务。”西弗勒斯思考了一下，“没有过于繁琐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为我们两个人准备早餐。”
这下男孩是真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这里是……我的家？”
西弗勒斯并没有懂男孩在惊讶什么，他微微偏了一下头，然后迟疑地点了点头给了男孩一个肯定的答案，“我早上起来会在工作室待一段时间，在此之前我很少吃早餐，但是这对这个年纪的你来说是不健康的，所以我希望——你是什么毛病？”西弗勒斯止住了话题，奇怪地看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男孩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从未……”男孩哽咽着说，“从未有人告诉过我……我有一个家……”波特就像一个失去控制的吵闹的水龙头一样，眼泪源源不断地涌出了眼眶。
“看在梅林的份上！”西弗勒斯烦躁地说，“控制你的情绪，波特，我知道这对于魔力不稳定的你来说有点困难，但是至少你要为此做出尝试。”
然而男孩还是毫无改善。
西弗勒斯被迫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他绕过了桌子把男孩的头按在自己的腹部，僵硬地轻拍着男孩的后背，值得庆幸的是，男孩的哭泣趋于了平缓。
“谢谢……”男孩埋在西弗勒斯的袍子里，轻轻地抽噎着，“谢谢您愿意收留我……先生……”
“但不要指望我会溺爱你，波特。”西弗勒斯没有预料到过这种情况，他皱了皱眉。
“我知道……我知道……”男孩的抽噎平息了一些，他把脸紧紧地贴着西弗勒斯的腹部，闷闷地说。
“现在，我需要你把你的隐形斗篷交给我，波特。在你的假期结束之前，我将会为你保管你的魔杖和隐形斗篷。”他感觉到男孩在他的怀里抽搐了一下，然后挣脱了他的怀抱。
“你不能……”
“我能。”西弗勒斯坚决地打断他，“我敢保证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不需要它们。相信我，波特先生，在你住在这间房子里的时候，你不需要它们中间的任何一样来保全你的性命，我会对你的一切负责。”
男孩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情愿，但还是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西弗勒斯跟着男孩走进了卧室，男孩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到了隐形衣，把它从最底下抽了出来，回到了西弗勒斯的面前。
“如果你在接下来的假期表现得像个可以控制自己情绪的男孩，那么我保证这两件东西会在开学的时候回到你的手里。”西弗勒斯伸出了手。
男孩恋恋不舍地把隐形斗篷交到西弗勒斯手上，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过身爬上了西弗勒斯的大床，把自己紧紧地裹在了薄薄的被单下面。
“时间不早了，”西弗勒斯看了看表，“现在睡觉，波特，也许明天我们再谈关于帮助你控制魔力的话题，但现在，你要睡觉。如果你不愿意在我的床上入睡，我愿意把沙发让给你。”
“不，我很好，谢谢你……先生……”男孩把脸埋在被子里轻轻地说。
“那么，晚安，波特先生。”西弗勒斯握住了门把手。
“晚安，先生。”男孩的声音在卧室门关上之前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