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的一天
哈利意外地睡到了很晚。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阳光投射的角度已经接近垂直了。
【充足的睡眠】这个词向来都是哈利只能憧憬的——在德思礼家的日子里，他每天都在弗农姨夫起床之前就被佩妮姨妈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然后去准备早餐。这种情况本应该在他进入霍格沃茨之后有所改善，但是由于他的特殊身份，他经常感受到更多来自于学习之外的压力——在因为违反校规而导致学院丢掉大量分数的时候同学们的态度、在知道伏地魔的阴谋之后感受到的生命威胁……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经常把宵禁后将大把大把的时间耗费在厄里斯魔镜前，但即使不夜游，他也只是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听着室友们的鼾声安静地发呆。
夜晚对于哈利来说，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不需要担心有人来告诉他他做是否正确。每当夜幕降临，黑暗就像柔软的厚毯子一样将哈利紧紧地包裹住，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可以卸下【怪胎】或者【活下来的男孩】的标牌而独自思考。
哈利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在床头摸索——还好，他的眼镜被斯内普放在了比较容易找到的地方。他把眼镜架在了鼻子上，然后再一次沉浸在了自己的思想里。
哈利此生体会到自然醒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如果非要算上他受伤昏迷后在医务室里醒来的次数的话。在好好地睡了一觉之后，他感觉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没有麻瓜亲戚、没有被学校开除、不用担心作业进度、甚至连斯内普都开始变得不讨厌他了。
斯内普。
想到这个名字哈利还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他推开薄被从床上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此刻他身处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卧室，几乎除了床、衣柜和床头柜这种必备家具之外，房间里没有任何用来装饰或者看起来能知道个人兴趣的东西——甚至连除了黑白灰三个之外的颜色都没有。这是一间很“斯内普”的房间，哈利对自己在这里度过了一晚并且睡到自然醒感到很不可思议。
好吧，虽然在这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哈利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今天早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身后还有星星点点的刺痛，他绝对会认为那是一场梦，而他也说不清楚这算是好梦还是噩梦。
斯内普——他在学校的时候最讨厌的老师——准确地来说是最讨厌他的老师，竟然在哈利无家可归的时候将他带到自己的房子里，还把唯一的卧室让给他住，哈利不敢想象如果他把这件事写信告诉罗恩和赫敏之后他们会做什么反应。
更令人无法相信的是，斯内普还尝试安抚他——两次。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心脏在胸口蓬勃地跳动着。昨天魔力暴走之后哈利的情绪就极其不稳定，他很轻易地就感到愤怒和委屈，甚至没办法对他的情绪进行丝毫的控制，这导致了他在斯内普的面前严重失控，而斯内普做了哈利一辈子都不会相信的事——拍了他的后背，还为他擦去了眼泪。
这绝对不会是斯内普会做出来的事情！哈利在内心咆哮，他要是真的斯内普，他一定会——
打他的屁股。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把哈利吓得不轻。
他确实这么做了，想到几个小时之前自己被压在斯内普的膝盖上……哈利的脸突然燃烧了起来。他从未有过类似的遭遇，德思礼一家尽可能地不愿意和哈利发生肢体接触，通常当他们想要教训哈利的时候，他们身边的任何一件称手的物件都会被用作工具；而霍格沃茨——当然了，学校禁止体罚。
哈利敢确定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不在这个禁令之内，所以他不可能去找校长控诉并要求校长因此解雇斯内普——事实上即使他能这么做，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去找校长。
哈利不可思议地意识到，即使斯内普用这种极其传统的方式惩罚了他，他也并没有因此感到愤怒或者羞愧难当——好吧，虽然当时是有一点，但当斯内普对他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会被按在监护人膝盖上打屁股的男孩的时候，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普通】一词从未与哈利挂上过钩，在麻瓜界是这样，在巫师界更是如此。从未有一个人告诉过哈利，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也从未有一个人告诉过他，会有人为他负责，而他不是独自一个人。即使是他最喜爱的校长也没有这样说过，此前校长只是说他为哈利感到骄傲，却没对他说过，他只是个普通的男孩，他还有很多事情做不到。
虽然哈利的过去两年的记忆让他对斯内普产生了严重的偏见，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昨晚和今早斯内普对他说的那些话却已经收买了他——当一个普通男孩对于哈利来说确实是一件十分诱人的事情。
他不知道为什么斯内普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是被人服用了复方汤剂冒充了吗？哈利皱起了眉头，他终于从床上下来，走到了卧室的门前。但是他没有立即开门出去，而是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想知道斯内普现在正在做什么。
“……那种事还会再发生吗？”斯内普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哈利紧紧地贴着门板，他甚至没办法听清斯内普说什么。
“我也没办法确定，西弗勒斯，”一个更加苍老的声音回答道，哈利双目微睁——校长在这里，“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西弗勒斯。如果没有你，事情永远不会有进展，我很高兴你为此做出改变。”
校长也知道斯内普变了的事情了？那他是不是也知道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了呢？哈利突然觉得自己的胃有点不舒服了。
“我别无选择，阿不思。”斯内普的声音和哈利记忆中的一样不耐烦，“但是你必须保证尽快把那男孩送到那条蠢狗那里。”
狗？！哈利屏住了呼吸，他不喜欢狗，玛姬姑妈的狗已经让他出过无数次丑了，昨晚他还差点被一条大黑狗袭击，斯内普说得把他送到‘那条狗’那里去是什么意思？巫师界是把违反法律的巫师们送到一条凶狠大狗那里，然后让他被大狗撕咬以示惩罚吗？哈利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他急忙拧开了门把手走出了卧室，被打断谈话的校长和斯内普都在第一时间把脸转向了他。
“哦！哈利。”校长操着愉快的语调从沙发上站起来。“看起来你昨天晚上休息得不错？”他眼角的皱纹因为笑意更深了。
“很好，校长。”哈利拘谨地说，他不自觉地看向了斯内普，对方也从沙发上站起了身，走进了厨房。
“我很高兴看到你在斯内普教授家过得还算适应，”老校长走到他的身边，纤瘦的手掌搭在哈利的肩膀上，把他带到餐桌前，示意他在桌子旁边坐下，“你们看起来相处得很不错——比我预想中的还不错。”
哈利看着校长轻轻地点了点头。校长知道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吗？哈利不禁想到，他应该对校长提起这件事吗？想到这里，哈利再次转过头看向了斯内普，对方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一个普通的餐盘和一杯牛奶，在哈利的注视下把它们摆在了哈利面前。
“你起来晚了，波特，”斯内普对他说，“校长从学校为你带来了早餐。”他直起了腰，脸上连一个表情都吝啬于展现给哈利。
“哦，谢谢你，邓布利多教授。”哈利受宠若惊地说。
“别介意，哈利。”老校长对着他慈祥地笑了笑，“我敢说我没有任何的功劳。你在上个学年交到的一个善良的朋友，他听说你的境况之后愿意承担你在斯内普教授家的时候这里所有的家务。”
哈利抬起一头雾水的眼神看向校长，而校长则对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哦！”哈利恍然大悟，“多比，他还好吗？先生？”
“我认为还不错，哈利。”校长哼了几个轻快的音节，“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试图找到一个愿意雇用他并为他支付工钱的家庭，所以当我找到他，并告诉他我可以以一个星期10个金加隆的工钱以及周末放假的条件聘请他到霍格沃茨来工作的时候，他看起来高兴极了。”
哈利的余光注意到斯内普皱了皱眉，“那可真不错，先生。”他为这个消息由衷地感到高兴。
“但是他最终只接受了一星期一个加隆，以及每个月放一天假的报酬。”老校长补充道。
哈利露出了理解的笑容，他能想象即使这样，那个神经过敏的小精灵也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的。
“所以当我需要一个小精灵来照顾你和斯内普教授的日常起居的时候，事情变得出人意料的顺利。”
“——抱歉打扰你们愉快的谈话，校长先生。”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斯内普终于黑着脸打断了他们，“波特先生需要吃早饭了。”
“哦，抱歉，西弗勒斯，我这就离开。”校长愉快地说，他再次转向哈利，“好了，享受你剩余的暑假吧，哈利，期待在新的学年再次见到你。”他转身向斯内普的壁炉走去。
“校长。”哈利急忙出声，他知道如果他不问，下次见到校长可能就真的到新的学年了，还好校长停了下来等待哈利说接下来的话，哈利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斯内普显然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也看向了校长等待他的回答。
“哦，我想应该会至少持续到开学，哈利。”从老校长的语气判断，这完全是一件愉快的、值得期待的事情。
但是显然斯内普不是这么认为的，他在哈利之前开了口，“校长！”他压低了语调语气不善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西弗勒斯。”校长毫无歉意地向斯内普摆了摆手，“但是你要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把一切都安排好，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来找你，在那之前——”校长再次对哈利眨了眨眼，“祝你们度过一个美好的暑假。”
校长消失在了斯内普的壁炉里，剩下哈利和斯内普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吃你的早饭，波特。”最终斯内普用冰冷的声音命令道，就好像几个小时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是哈利的一场梦境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