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异常
哈利故意在清洗他和斯内普用过的餐盘的时候制造出更多的噪音，那些盘子互相碰撞，发出了骇人的声音。但是没有得到斯内普任何的回应——此时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起居室里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一本书。
两天了，哈利回到蜘蛛尾巷已经两天了，斯内普和他说的话简直屈指可数——虽然之前斯内普的话也并不多，但是哈利觉得自从他从小天狼星的家里回来之后，斯内普就更加吝啬于和他交流了，这种情况甚至比哈利刚到斯内普家的那几天还要严重。
哈利走之后，斯内普就把多比打发回了霍格沃茨，倒不是哈利对家务有什么怨言，但至少多比在的时候，还有人愿意听他说话，不像现在的斯内普，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浪费在他的身上。
斯内普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哈利愤愤地想着，他是因为自己的伤而生气吗？哈利有一些略微的怀疑。以哈利对斯内普的了解，在对待哈利的教育这件事上，斯内普奉行的一直都是严格的纪律和惩罚制度，一旦他的行为出格，几乎连忏悔的时间都没有，他就会被按在斯内普的膝盖上接受惩罚。但是现在已经有两天过去了，斯内普还是完全没有提关于受伤的事情，这让哈利感觉到很不安。他不知道斯内普的心里究竟在想一些什么，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在生气，没有语言讽刺、没有没完没了的论文、也没有令人烦躁的禁足……当然了，也没有任何的关注。
哈利烦躁地把最后一个盘子重重地摆到沥水的架子上，发出了【咣——】的一声，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斯内普冲进厨房严厉地警告他，如果下次再敢这么做就罚他写一早上的句子【我不应该在监护人的家里态度轻狂】。但是没有，哈利等了足足十秒钟，斯内普也没有对他的行为进行任何评价，就好像家里并没有这个人一样，这间房子里明明是哈利和斯内普住在一起，但是斯内普还是过得像独居生活一样。
但是要说斯内普对他不好，这未免有些不太妥当——哈利还是每天都能在睡前得到一杯牛奶，没有糖；早餐需要哈利自己来准备，但是午餐和晚餐都是斯内普完成的——哈利不得不怀疑斯内普是在随便哪本烹饪魔咒书里面学了那么一两个烹饪咒语，他做饭的时候显然没有像熬制魔药那么富有耐心，每顿都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菜单，味道也很普通，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单调而乏味——可至少，斯内普并没有让哈利挨饿。
比起之前处心积虑地想要把哈利关在室内埋葬在书本里的斯内普，现在的斯内普似乎更乐意让他出去玩。只是蜘蛛尾巷是麻瓜的社区，哈利不可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试验他的新扫帚，于是昨天斯内普打发他出门，他也仅仅是在场地上漫无目的地走了走，就回到了房子里。
哈利走到了厨房的门口，看着斯内普坐在沙发上的背影，思考着他是否该直截了当地问斯内普到底怎么了，现在的他表现得就好像一个礼貌疏离的旅店老板，而哈利则是一个在这里稍作停留，以后都不会与他有交集的旅客一样。
“我想要一些创伤药，先生。”哈利在斯内普面前站定，用并不像是请求的语气对他说，“就是上次你给我的那些，我用完了。”
斯内普把他正在看的那本书放在了大腿面上，抬起头皱着眉看向哈利，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想你说过要连续使用一周才不会留痕迹，”哈利并没有因为斯内普的眼神而退缩，甚至语气里更添了一些挑衅的意味，“你给的量不太够我和小天狼星两个人用的。”
“五天的药量足以让你免受伤口带来的魔法伤害，波特先生。”斯内普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并没有必要为了让你恢复‘完美’而浪费我珍贵的药剂。”
“我不知道你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哈利轻蔑地讽刺道。
“注意你的说话态度，波特先生。”斯内普狠狠地瞪了哈利一眼，但他并不知道这正中哈利的下怀，“我不记得你们当时来对我的个人收藏进行惨无人道的掠夺的时候有说过这里有多少人需要用多少量的药。”
“但是你知道，”哈利争辩，“你知道我受伤了，所以你才会给我药，为了这个我将近一周没有碰过糖了。”
“糖类的摄取会加剧你大脑退化程度，波特先生。”斯内普不悦地说。
“所以你不应该让我退化的大脑再为身体上的伤痛而操心，它已经够不容易的了。”哈利回击道。
“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话，波特。”斯内普微微眯了眯眼，他的声音更低了。
“啊哈，”哈利轻笑，“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和我用这种语气说话了，我差点都相信了你‘好好先生’的伪装了。”
“你到底要什么？波特？”斯内普咬牙切齿地低吼，“你在这个夏天无礼地打搅我平静的私人生活，但凡你有丝毫的良心未泯，你就应该安静地在这里度过暑假的最后几天，然后永远滚出我的生活。”
哈利不禁疑惑地歪了歪头，“今年你不当教授了？”
“至少目前我还没有收到来自霍格沃茨的辞退书。”斯内普没好气地说。
“那你就不可能奢望我滚出你的生活，先生，”哈利步步紧逼，“即使回到了学校，你也要每天都看见我，看见我违反校规，看见我在课堂上捣乱，看见我在宵禁之后溜下床……”哈利止住了声音，因为他看见了斯内普抓着书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全部都发白了。
“……是啊是啊，”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斯内普嘶嘶地说，“如果不是波特先生好心提醒，我都忘记你是一个多么令人厌烦的小鬼了。”
“够了斯内普！”哈利冲动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毛病？邓布利多让你做我的监护人，又不是照看我的管家先生！”
“那我该怎么做？”斯内普把放在大腿上的书合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他抱起了双臂靠在沙发上，他看向哈利的眼神足够凌厉，如果不是哈利也被怒火冲昏了大脑，他此刻早已拔腿就跑了。
“就像你之前一直以来的一样，就像是一个监护人应该做的一样！”哈利焦急地叹气，“在乎我的身体健康和学业，关注我的行为，感受我的心理变化。而现在的你，就连我明确告诉你我因为没有遵守规矩私自在夜里打开房门导致了我和小天狼星都被变形后的莱姆斯抓伤，差点丧命的时候，你也不会做出任何的反应。”事实上他注意到斯内普的瞳孔因为这句话紧缩了。
“这不关我的事，波特。”但是斯内普再次开口的时候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这应该是你教父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我。”
“你目前还是我的监护人。”哈利不甘心地反驳道，“而且现在我住在这里。”
“暂时。”斯内普固执地强调，“几天之后你就要选择布莱克做你的监护人，然后大发慈悲地停止侵入我的私人领域，回到你教父的怀抱，做一个任性无礼的小王子。”
“我不是……”哈利盯着斯内普张张嘴，随即一个想法突然击中了他，“……你不会是……以为我会选小天狼星才对我这么冷淡吧？！”他惊讶地说。
“难道不是吗？波特先生？”斯内普讥讽地反问道，“穷酸刻薄的老教授和富有溺爱的纯血家族继承人，答案还不够明显吗？”
“你真的是……”哈利不可置信地笑出声，“……不可理喻，斯内普。”
斯内普为哈利的无礼而厌恶地皱了皱眉，但是他没有反驳。
“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我的想法？你甚至连我的意见听都没有听，就替我做决定？提前放弃真的是你的作风？”哈利的语气里有意识地加了些嘲讽，“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会选你？因为你不给我的牛奶里加糖？因为我不喜欢你为了把我关在房子里总是给我留一堆论文？因为你总在我犯错误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给我一顿好打？你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监护人。”
“你没资格这样对我说话，波特！”斯内普低声咆哮，“你这个不知道感恩的小子！”
“我是，并且我并不打算改变，除非你认识到你将会成为我的第一监护人、直到我成年你都要收留我在这里度过我的所有假期，并且停止你对我的一切冷暴力。”哈利一口气说完了他想说的一切，然后他感觉到如释重负，他讨厌斯内普迫不及待地想把他推出去，越是这样，他越想要留下。
斯内普紧紧地抿着嘴唇，他瞪着哈利的眼神全是惊讶，哈利很少看见他如此明显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你疯了。”最后斯内普喃喃地说。
“我没有。”哈利坚定地说，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愿意选择你，父亲。”
斯内普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脸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抽搐着，“……不许这么称呼我，波特！”他的声音好像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好吧，先生。”哈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想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个称呼，但我相信会变好的。”
“我没有带花园的房子。”沉默了半晌之后斯内普再次开口。
“那我就等回到学校再骑我的扫帚。”
“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那我可以接着和你共用一间卧室，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睡客厅——这总不会比在我的姨妈家里睡在碗橱里差。”
“我甚至还会因为你的出格行为体罚你！”斯内普的音调提高了。
“哦拜托！”哈利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这么做的家长太多了，不止你一个，他们需要找到一种简单快速的方式让孩子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为此付出代价。而对于我来说，这比无条件溺爱带来的愧疚之情更容易接受。”
“是吗？那么，现在说说你在你教父家的‘光荣事迹’，波特先生。”斯内普再一次回到了一直以来严厉的语调，“不要妄想隐瞒我，如果你希望让我收养你，那么你就必须按照我的规矩行事。”
“刚刚我都说过一次了，我不想再说一遍。”哈利噘着嘴说。
“你最好详详细细地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我，波特先生。”斯内普威胁道，“你今天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哈利看着斯内普咽了咽口水，刚才的嚣张气焰在斯内普严厉的注视下突然消失殆尽，就好像刚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并不是哈利所发表的一样。“那天午饭的时候，小天狼星告诉我晚上不要到房子外面去，外面可能会有大型动物出现……但当晚我在我的房间里看到了您接我那天晚上我们遇到的那条黑狗，于是……”哈利停了下来，他心虚地看了看斯内普。
“继续，波特先生。”斯内普扬了扬眉，他的语气让哈利听了就不禁打寒颤。
“我想着只是打开房门不到外面去也不会有危险……”斯内普的眼神越来越凌厉，哈利不敢继续直视他，他垂下了目光，盯着斯内普放在膝盖上指节分明的大手说，“小天狼星曾经告诉我院子是有防御咒的，我就觉得这并不会有危险……”
“毫无说服力的理由，波特先生，”斯内普评价道，“你得到的命令是不允许出门，这并不代表着你没有察觉危险就可以不用遵守它。”
“但是我没有出去，我只是打开了前门……”哈利不甘心地争辩。
“狡辩，波特先生。”斯内普训斥道，“这不是你第一次这么做了，如果我让你上床，这就意味着你需要洗漱干净之后爬上你的床并且快速进入睡眠，而不是单纯地躺在床上想着怎么违反我的隐藏命令。”
哈利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表情上全都是不服气，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保持沉默。
“同样，如果你教父叫你待在房子里别出来，那么你就应该在夜晚的时间乖乖待在卧室里做任何你这个年龄阶段应该做的事情——比如说预习一下新学期的课程，而不是打开房子的前门把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
“……我这个年龄阶段只有赫敏会做这种事情……”哈利不情愿地小声咕哝道。
“所以你们永远让她远远抛在身后，看看你平时交上来的论文，我敢打赌如果不是万事通小姐的帮助，那甚至连一份论文都算不上。”
“那你还总是扣她的分数，如果她是随便一个斯莱特林，你一定每次都给她的作业打上一个‘O’——至少也会是‘E’。”
“安静，无礼的男孩。”斯内普烦躁地警告他，“你就是用这样的态度跟你的监护人说话的？”
“对不起，先生。”哈利咕哝出一个道歉。
“把你的伤口露出来给我看。”斯内普命令道。
哈利撸起了T恤过长的短袖——这几天他没有斯内普和小天狼星给他买的那些款式好看的麻瓜衣服，而是选择了达力的旧T恤，因为只有这个足以掩藏他的伤。
一个狰狞的伤口斜斜地划过哈利的上臂处，即使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能看到明显的印记。
斯内普从沙发上站起身的时候哈利吓了一跳，“小天狼星已经因此惩罚过我了，先生！我也得到教训了！”
但是事情并不是哈利想象中的那样，斯内普只是转身走进了工作间，不一会就拿出来了一个和上次一样的药瓶。“你要为此付出代价，波特先生，”斯内普把半粘稠的药水倒在手掌心，然后不怎么温柔地揉在哈利的伤口处，“今天开始你要在我的工作室劳动服务，直到你补上我损失的创伤药才算结束。”
“你不怕我炸了你的工作室？”哈利问道，“你从来不让我进去的。”
“你尽管试试，波特先生。”斯内普威胁道，“如果那样，今晚你因为违反命令得到的惩罚场所将会改到街上去，让所有的麻瓜们看看挑衅监护人的下场。”
“你不会真的想要那么做的，先生。”哈利不可置信地叫道，“羞辱一个13岁的男孩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并且我真的已经受到惩罚了……小天狼星也因此揍了我……”
“哦？”斯内普的语调上扬，“这听起来倒是蛮新奇的。”
“是我要求的……”哈利小声说，“我害他受了伤，我感到很愧疚……”
“这和你今晚将要接受惩罚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波特先生。”斯内普为他上好了药，把瓶子仔细地盖好，“那是你和你教父之间的交易，而我要给你的是你应得的惩罚。现在，去完成你离开这里之前关于无梦酣睡剂的论文，并且我需要你写一份关于你行为的检讨书，在今晚睡觉时间之前把它们一并交给我。”
“我不可能在关禁闭的同时完成两项作业！”哈利瞪着眼睛说，“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检讨书。”
“那就反思一下上一周你在你教父家的碌碌无为吧，波特先生。”斯内普再次直起腰，“现在动起来，如果晚上我看不到成果，你的惩罚将会被翻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