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止境的八月(番外五)

番外五 生日礼物

这是一个平凡的周日,没有狼毒药剂的熬制,没有学生们之间的冲突矛盾,小波特这两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忙得不见人影,西弗勒斯难得地有一个让他觉得大松一口气的周日,他决定好好利用它。

他花了一整个早上的时间为自己的魔药储存做了一些简单的补充,考虑到他现在有一个在闯祸受伤方面特别有天赋的小鬼需要抚养,多备一些魔药总不是一个坏主意——他可不确定波特下次又会以什么原因从扫帚上掉下来,或者把自己的胳膊或者腿夹在奇怪的地方。

下午时间过半时候海格送来了口信,告诉他种在禁林旁边校长特别批给他的一小片花园里的魔法灯笼月桂已经成熟了,现在正是收获的好时机。虽然那些月桂并不是什么稀有的品种,但是西弗勒斯不愿意将这种事情交给海格或者是小波特这些格兰分多去做,除非他想再等一个月以收获重新种下的月桂。

再说,小波特现在除了来补课的日子,都很少出现在西弗勒斯的面前。自从这个学年开始,西弗勒斯可谓是见识了这个年龄的孩子的粘人能力,他之前从没有发现小波特喜欢他这里,但现在即使是几乎每天都要到西弗勒斯的办公室来补习,小波特还是会时不时地要求留在西弗勒斯的卧室里过夜——通常都是双休日的时候。西弗勒斯的卧室里的那张开学前被安排进去的小床到现在都没有被撤下,因为它的主人每隔一两周就要发挥他的厚脸皮技术赖在上面直到第二天清晨。

但是最近那男孩好像有了别的事情要考虑,他总是在西弗勒斯这里表现得心不在焉的,一旦他闲下来,就会在西弗勒斯的房间里左顾右盼,露出一副正在思考的表情。就连昨天,往常男孩会提出要在这里留宿的周六晚上,也没见男孩的踪影。

西弗勒斯也不是没尝试过试探男孩的想法,但是不知是男孩隐藏得太深还是他就真的只是单纯地无法集中精神,继上次因为走廊上的骚乱关男孩禁闭之后,西弗勒斯还是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他还是没有选择对男孩使用摄神取念,所以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孩子在谋划着什么。

但愿他不是在计划做坏事。西弗勒斯默默地想道。

那男孩最近倒也没有真的惹出什么麻烦,在教师休息室的时候,西弗勒斯总能听到其他的教授谈论起有关波特的话题,他们对那男孩还是赞赏有加——就好像他们会批评大难不死的男孩似的——但至少,西弗勒斯没有抓到男孩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唯一的可以称之为反常的事情是男孩和其他几名教师们都走得很近,他经常看到男孩围在卢平身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而卢平也偶尔会他做出回应。还有,圣诞假期结束之后,在西弗勒斯例行地要去与校长见面的时候,遇到过两次那男孩刚从石像后面的阶梯里走下来,甚至有一次,西弗勒斯还看到他正站在米勒娃的办公室门口,微笑着和他的院长道别。

但事实上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于是西弗勒斯默许了男孩的改变,并把这归咎于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开始成长了,他们需要自己的私密空间,需要考虑一些只能自己知道的事情。

西弗勒斯从自己的椅子里站起了身,将他的黑斗篷披上了身,又在上面加了一个保暖咒,然后离开了温暖的办公室。

一月初始的天气还是十分寒冷的,天空中还飘着零零星星的细小的雪花,只有极个别的精力旺盛的低年级的学生们在场地上打着雪仗,西弗勒斯瞥了一眼那群学生,确认小波特不在其中,便迈开步子向禁林边缘走去。

他的决定是明智的——无论是给自己的斗篷施加保暖咒还是不把这种看似简单的活交给海格或者波特来做。

西弗勒斯皱了皱眉,他清楚地记得他叮嘱过海格不要把触手荨麻和灯笼月桂种在一起——这两者的生长周期完全不同,没有人会希望在收割灯笼月桂的时候被触手荨麻蛰到,那不同于麻瓜界常见的普通荨麻,被生长到这个阶段的触手荨麻蛰一下,足够让人昏睡一天并留下至少一周的红肿的。

西弗勒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咒骂着格兰芬多们永远都办不好哪怕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一边小心地在月桂的边缘建立防护咒,以免自己在采摘月桂的时候被触手荨麻伤到。

采摘灯笼月桂的过程并不算太困难,但是由于西弗勒斯不愿意使用魔咒来影响草药的药性,在徒手采摘的过程中他还是耗费了并不少的时间。当他将小花园里面所有的灯笼月桂都连根拔起,整齐地摆放在花园旁边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此时细长的窗户里面投射出来了一些暖黄色的灯光,西弗勒斯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晚饭的时间了。

也许他需要去关几个格兰芬多的禁闭,西弗勒斯看着地上的月桂树枝默默地想道。他不愿意用魔法搬运它们,但是也不愿意全部亲力亲为。思考了片刻,西弗勒斯还是招来了小精灵,并命令他们将月桂树枝全部搬到他的地下储藏室里去——没有魔法。

那些小精灵们看起来并不比月桂树枝高,但是西弗勒斯认为把这种事情交给小精灵们显然比交给格兰芬多们更加明智一些。

当西弗勒斯回到礼堂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种感觉一直到他在教师席前落座才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没有一名教师出席晚餐。这种事情很不常见,即使是周日,霍格沃茨的教师们通常还是会和学生们一起出现在大礼堂上,这种全员缺席的情况在西弗勒斯的教职生涯中很少遇到。

而当西弗勒斯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小精灵们制作的丰盛的晚餐并没有被呈上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羊皮纸条出现在桌面上。

/如果你看到这条留言,请到你的办公室来,西弗勒斯。/

纸条没有署名,但是从那华丽的圈圈套圈圈的字体便一眼可以看出是出自阿不思之手。

西弗勒斯挺直了后背,立即警觉起来,他的目光顺着学生们的长桌看下去,在波特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并没有找到男孩的身影,倒是他的两个朋友坐在那里若无其事地聊着天,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朋友不在身边一样。

西弗勒斯皱了皱眉,希望引起现在异常的事件与这个麻烦的男孩没有关系。他快速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期间几乎撞翻身后的椅子,但也没令他做丝毫的停留,大步走出了礼堂。

西弗勒斯从未觉得礼堂到地窖的阶梯是这么地多,以至于当他急急匆匆赶回自己位于地窖的办公室的时候,都开始有些气喘吁吁了。他猛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厚重的门板撞在旁边的石墙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里面一片漆黑。

一阵不祥的预感笼罩上了西弗勒斯的心头,他警觉地从袖口抽出魔杖,点亮了尖端,谨慎地迈进了办公室。

借助微弱的蓝光,西弗勒斯观察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并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他的书架和办公桌还是保持着他下午离开时的样子,通往工作室的门也紧紧地闭着。

【砰——啪——!】

随着一声爆裂声,办公室里的照明突然亮堂了起来,还没等西弗勒斯下意识地念出防身用的咒语,更加爆炸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生日快乐!西弗勒斯!”

一条条从手拉爆裂烟火里喷射出来的彩带挂在了西弗勒斯的头发上,他瞪着眼睛看着凭空出现的同事们,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具有迷惑性的袭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西弗勒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怒视着面前的阿不思,今天他穿了件大红色的长袍,还带着一个颜色相近的过分华丽的尖顶礼帽。西弗勒斯气呼呼地把挂在头发上的彩带剥掉恶狠狠地扔在脚边,“这又是什么?!”

“是哈利提议的这场生日宴会,西弗勒斯。”阿不思把波特小子从身旁揽过来,然后向西弗勒斯的方向推了推,“这孩子从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忙活了。”

西弗勒斯的目光落在了在场唯一一个未成年人的身上,那男孩的脸颊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激动,透着好看的粉红色,他将胸前怀抱着的一个墨绿色的盒子举到西弗勒斯面前,“生日快乐,父亲。”男孩抿了抿嘴唇,一副期待西弗勒斯做出反应的样子。

“……我从不过生日。”西弗勒斯瞪着那个墨绿色花纹的礼物盒,好像下一秒就会从里面蹦出一个咬人的怪物一样。

男孩眼睛里期待的光有些动摇,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他的脸颊更加红了。但还是没有收回举着礼物的手。

“哦,西弗勒斯,”阿不思在旁边打圆场,“这个世界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变化,即使你固执地坚持着以前的一些习惯,但是有很多事情已经完全不同了。”

西弗勒斯的目光扫过一众人,虽然共事多年,但是他的同事们和他之间都保持着友好礼貌的社交关系,这也许是他的办公室里面同时容纳最多人数的一刻,哪怕是一天之前,他都不可能相信除了莉莉有人愿意为他过一个生日。

最终在众人的注视下,西弗勒斯缓缓地伸出了双手,接过了男孩已经举了很久的礼物盒。他拆开银色的丝带,用僵硬的手指剥落那精心包裹的包装纸,随后打开了内盒,一双黑色皮质的手套和一条同颜色的围巾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我不知道该送什么,但是莱姆斯说,礼物并不在于贵重,而在于送礼人的心意。”男孩轻声说道,“我想你不想收我从我亲生父亲或者教父那里得到的钱买的礼物,所以我利用课余时间帮助教授们做一些杂活,并从中获得了一些报酬,很抱歉我赚到的钱只够买这些。”

西弗勒斯的目光扫过笑得一脸温柔的卢平,然后低头用指尖轻触盒子里的那一双手套和围巾,这材质并不算好,也不是对角巷里售卖的比较畅销的款式,但是看得出来也不算是完全的便宜货——如果它是促销品,那么至少降价之前也曾经标过高价的。

“你把你的宝贵学习时间就用在这里吗?波特先生?”虽然西弗勒斯不是刻意的,但是下一秒开口的时候却还是出言责备了男孩。“这就是你交上来糟糕论文的原因?”

“你真的是一个无趣的人,西弗勒斯。”米勒娃出声责备道,“波特先生为了这一天努力了一个月,你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指责他的功课?我敢说没有一个同龄的学生比波特先生优秀。”

“多谢你的关心,米勒娃。”西弗勒斯没好气地说,但是他的目光还是留在波特的脸上,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男孩脸上闪过的一丝委屈,这让他的胸口泛起一些细微的刺痛。“……谢谢。”半晌的犹豫之后西弗勒斯道了谢,“但是下次不要把时间花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他板着脸补充道,而男孩看起来再次高兴了起来,翠绿色的眼睛再次闪起了亮光。

“也许我们应该让这里变得更加有气氛一些。”阿不思在一旁热心地建议道,接着还没等西弗勒斯出言反对,他就一挥魔杖,原本狭小单调的办公室的空间迅速扩大,破旧的办公桌椅,和西弗勒斯寒碜的沙发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铺着浅蓝色桌布的圆桌,蓝紫色的灯光轻轻地摇曳。

西弗勒斯收到了来自同事们的很多礼物,在西弗勒斯度过的众多生日中,他收到的礼物几乎屈指可数,但是今天却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被强行拉入了一个互相关爱的社交圈,每一个缺乏关爱的人都会收到来自其他成员的热情的礼物一样。西弗勒斯把那些礼物都堆在一旁的桌子上,却把波特送的那份礼物装进了长袍的口袋里。波特看起来还想和西弗勒斯说点什么,但是却被几个热情的教授叫了过去,西弗勒斯则习惯性地找到了一个角落远离聒噪的人群。

“我想很快摄魂怪就要撤离学校了,西弗勒斯。”阿不思完全不顾西弗勒斯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场,端着两杯火焰威士忌就坐在了西弗勒斯的身边,并把其中的一杯硬塞进西弗勒斯的手里,“有的时候稍微放纵一下是梅林赐予我们的特权,西弗勒斯。”

“你不应该由着那男孩来。”西弗勒斯抱怨道,他看着男孩被卢平揉了揉头发,不由地皱了皱眉。

“我们已经偏离了原本的世界线足够远了,西弗勒斯。”老人用安抚性质的语调对他说,“‘改变’本就是时间扭转之后的关键词,西弗勒斯,不要为此感到恐慌,现在的一切都是令人感到惊喜的。”

“我没有感到恐慌,阿不思。”西弗勒斯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想告诉我一些事情的进展,那么请你不要把话题硬扯到我的身上。”

“哦。”阿不思将手中的火焰威士忌灌进了嘴里,毫不介意地摆了摆手,“他们在某个森林附近发现了彼得的行踪——”他从半月牙形的眼镜上方对西弗勒斯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在得到某些确切的小道消息之后。”

“我不认为魔法部的废物们能办成任何事。”西弗勒斯皱着眉头看了看手里杯中的液体,他不常喝酒,但这并不代表他酒量很差,他只是痛恨人的行为在酒精的作用下完全失控,所以他很少沾染酒精这种东西。

“布莱克也去了,我觉得在处理这件事上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阿不思轻快地说,就好像在讨论明天的甜点该吃一些什么一样,“我要是你我就尝尝它,有的时候过于清醒也并不是什么好事。”阿不思对着西弗勒斯的酒杯努努嘴。

西弗勒斯瞪着手里的杯子足足有十几秒,最终将它凑到嘴边抿了一口,一股暖流顺着他的食道流到胃里,他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并不赖。“你完全可以在这期间销毁全部的魂器。”西弗勒斯换了一个更为放松的姿势,眯起眼睛看着那个男孩和着小精灵们吹奏的舒缓的音乐律动着肩膀,他看起来很快乐。

“这并不像你我想象得那么简单,西弗勒斯。”阿不思打了一个酒嗝,让西弗勒斯不禁想要嘲讽他贫瘠的酒量,“每一个改变都会造成时间线的巨大变化,我想再等等,等到哈利准备好了再行动。”

一股不悦的心情涌上了心头,西弗勒斯扬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他的能力实在有限,这半年的时间,他几乎毫无进步。”

“如果你问问别人,他们一定会给出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西弗勒斯。”阿不思眨着眼睛看向男孩,“他比你我想象的要优秀得多,我想那一天不会来得太晚。不过请不要担心,西弗勒斯,我会尽我所能让他在战争中活下来。”

西弗勒斯沉默了,他的手伸进自己的长袍口袋,摩挲着装在里面的手套和围巾。

直到接近午夜,喧闹的人群才从他的办公室散去,西弗勒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男孩身边。

把整个巫师界的命运压在一个这么小的男孩身上,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西弗勒斯默默地想道,并轻蔑地喷了喷鼻息。男孩睡得很香,他的眼镜被压歪了,宝石一般的眼睛被藏在了浓密的睫毛之后,他的脸颊红扑扑的,西弗勒斯希望那些巫师和女巫们没有愚蠢到给这男孩任何含有酒精的饮品。

西弗勒斯将男孩从座位上抱起,走进了位于更里面的卧室,然后把男孩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小床上,帮他拉上了被子。

男孩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在温暖的被窝里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生日快乐,爹地。”男孩闭着眼睛梦呓道。

西弗勒斯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又轻轻地抚过男孩的乱发,他将男孩的眼镜取下放在床头。

“谢谢你,哈利。”西弗勒斯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