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门被撞开的一瞬间，斯内普几近于咆哮地冲了进来，“停下！”随即一道燃烧着的鞭笞咒抽打在了哈利的右臂上，正握着银刀的手吃痛下意识地收缩，已经刺进左边胸膛一多半的那把小银刀也一并被带了出来。一瞬间鲜红的血液从胸前涌出，将那件他一直穿的浅蓝色居家服染了个通红。
就差一点。
哈利不甘心地想着，短时间内大量的失血让哈利的眼前阵阵发黑，他顺势跌坐在地板上，但却没有放弃，他伸出仍在疼痛的右手，想赶在斯内普彻底控制他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说了‘停下’！”另一次抽打在右侧肩膀处的光鞭伴随着震怒的声音毫不留情地落下，这次哈利不小心将银刀脱了手，那把染血的银刀掉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杀了我，求求你……”当斯内普冲到哈利身边将他从血泊中抱起的时候，哈利用最后的力气绝望地央求道，“求求你……斯内普……看在妈妈的份上……”
“闭嘴！波特！”斯内普一边用无声咒为哈利止血，一边训斥道，“你没有资格提她！”
虽然这次哈利抱着必死的决心用那把银刀刺向了自己的心脏，但是自己来完成这件事终究是困难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哈利造成了大量的出血，但是终究没有伤到任何脏器，不然斯内普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他治愈——银刀造成的那个涌着血的伤口在斯内普的治疗魔咒下迅速愈合，直至剧烈的疼痛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阵痛和绝望的脱力感。
“你不懂……”一滴眼泪从哈利的眼角滑落，随即就以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源源不断地涌淌，“你们都不懂……你们……我……”多种复杂的情绪袭击了哈利，终于击破了斯内普那些魔药建立起的心理防线，他哭泣着，在血泊里、在斯内普的怀里，向巨大的心理压力投降，表现出自己最脆弱的、最不愿意让外人见到的一面。
“波特。”斯内普紧紧地抓住哈利的右侧上臂，那里距离刚才魔咒留下的伤痕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当斯内普的指尖用力的时候，引得那条鞭痕重新疼痛起来，哈利吃痛地挣扎。“波特！”斯内普提高了音量，摇晃哈利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听我说，现在，冷静下来！”
哈利胡乱地摇着头，想要挣脱斯内普的桎梏，但是他们两人的力气差距过于悬殊，斯内普对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出血的哈利来说无比地强壮有力。“你会后悔的……”哈利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最后在斯内普的怀中安静了下来，只有眼泪还无声无息地淌着。
“我确实已经后悔了。”斯内普责备道，“将一个愚蠢的男孩独自留在房间里长达五分钟——没有任何行为限制、没有任何限制魔法、也没有清除所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的物品。”
哈利紧紧咬着嘴唇，闭口不言。
“你相信我吗？波特？”缄默了一段时间之后，斯内普重新开始了问话。
我相信斯内普吗？
哈利在自己的心里重复了这个问题。如果是大战之前，哈利敢说自己永远都不会相信斯内普一分一毫，即使邓布利多多次强调他是十分信任斯内普的，自己又对邓布利多的话一直以来都是深信不疑的，但关于对斯内普信任的事情上，哈利第一次对邓布利多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战后知道真相的哈利对斯内普的认知完全被颠覆，但他以为他将会在傲罗的位置上干到中年，而斯内普也少有机会离开学校，两人之间不会有过多的交集，而命运又让两个人不得不再次相遇。
近两个月之间的相处，令哈利对斯内普又有了新的认知，尤其是最近的两周，他和斯内普的相处都还算融洽，除了他限制了自己的自由，哈利并没有其他可以抱怨的。
于是哈利仔细思考现在的自己是否相信斯内普——他渊博、强大、勇敢、隐忍、忠诚……这些哈利从来不会和斯内普挂上钩的词语此刻都接二连三地在自己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似乎是先于哈利大脑发出指令，他微弱地点了点头——他没办法在知道内情的情况下还不信任这个默默守护自己近二十年的男人。
斯内普紧锁的眉头因为哈利的点头而有了些许舒展。“那么在你急于结束自己生命之前，你至少得听听我的看法——对于你的小麻烦。”
哈利苦笑了一声，就好像自己有选择一样，他从还未降生的时候，就被决定了一生的轨迹，现在就连结束生命都没办法自己做主。
斯内普把哈利的沉默当成了默许的标志，将他从地上抱起放在了他的小床上，一些还没有完全干掉的血渍将干净的床单也染了色。
“你从来不让我弄脏你的床单。”哈利忍不住说道。
“情况特殊的时候总是会破例的。”斯内普平淡地说，他为哈利盖上了被子，然后重新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就好像要继续他们刚才被打断的对话一样。“现在，波特，如果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会竭尽全力帮到你，你愿意和我说实话吗？”
这是哈利到斯内普这里的将近两个月里，斯内普第一次正面问他关于病情的问题。他的黑眸还像平时一样炯炯有神，只是少了几分凌厉。
“你帮不了我。”哈利目光失焦，“没有人能帮到我。”他轻轻地说。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帮到你，那么我想只能是我。眼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斯内普顿了顿，“——和他。”
哈利的胃部一凉，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看向斯内普，对方的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斯内普一定比哈利一直以来以为的对哈利的病情了解更多，哈利不知道斯内普都知道什么，但是回想斯内普这两个月来对他采取的不同寻常的治疗方案，斯内普一定在最开始就得出了和圣芒戈的治疗师们完全不同的结论。
“你知道多少？”哈利攥紧了被子的边缘，感受着双手因为未知的恐惧而颤抖。
“不多，但至少比你想象的多。”斯内普答道，“但在这之前，还是那个问题——我会帮助你，你愿意说实话吗？”
哈利咬了咬下嘴唇，在几个月之前他曾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中，战后的人们太过于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同时战争带给人们的创伤也是无法磨灭的，没理由让他们再次陷入恐慌之中，他离开了魔法部，并对自己即将死于创伤后应激障碍而导致的自杀这件事感到满意。他是否应该向斯内普坦白？即使他信任斯内普，即使斯内普是一个很厉害的魔法师，他又能帮到自己多少？哈利选择隐瞒实情的真相时，就是害怕给在乎自己的人带来伤害——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哪怕救回来的那个已经不再是哈利本人……
哈利因为思考而沉默的时间，斯内普一直耐心地等待着，这帮了他很大的忙，至少这不会让他感受到更多的压力。
“如果我变成他了，你会杀了我吗？”他抬眼直视斯内普，他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他希望斯内普给出肯定的答案，却又在心里某个角落会为得到这个答案而感到失落。
“我会。”斯内普斩钉截铁地说，“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
斯内普的答案令哈力感到意外，斯内普将他的意愿看得这么重要吗？
“好吧……”哈利瞬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么我想……也许……我可以告诉你一切。”
“我洗耳恭听。”斯内普说道，没有任何的讽刺。
“那晚，在禁林。”哈利艰难地做着开场白，他想斯内普应该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晚上，“伏地魔对我施了索命咒，它失败了，没有起作用。”
“再一次地。”斯内普补充道。
“没错，再一次地。”哈利扯出一个微弱而苦涩的笑容，“我又回来了。”他停顿了一下，“也许还带着它。”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从斯内普的反应来看，他对哈利怀疑自己身体里还存有伏地魔魂片的事情一点也不意外。“黑魔王已经死了，如果他还有魂器留在世界上，那么他不会在之后的决斗中死于自己的索命咒。”
“没人能判断他是否真的死了，没有人。”哈利固执地摇了摇头，“也许他像上次一样，只是失去了他的身体，而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就还会卷土重来。”
“我知道人们都喜欢比较戏剧化的情节，波特先生。”斯内普不赞成地咂嘴，“但事实是，你身体里的魂片已经被摧毁了，而黑魔王也彻底死了。”
“你怎么确定？”哈利尖锐地反问，“要知道上次他失势的时候你们也在举杯庆祝。”
“容我纠正，波特先生，上次庆祝的人群里面并没有我的身影，而且——”他抬起自己的左臂，用右手将衬衫的袖子又往上提了提，露出了那个淡淡的黑魔标记。“在黑魔王第一次失势的时候，它仍旧是黑的，虽然没有那么深，也不会灼烧，但是它是黑的。”
哈利瞪着眼前最强有力的证据，一时间找不到什么新的论点来反驳他，他哑口无言，斯内普说得没错，眼下没人比斯内普更了解伏地魔。“好吧……但是……你又怎么解释……”
“你的脾气和行为越来越像他发展？”斯内普替哈利问了问题，而哈利点了点头。
“你一定看了预言家日报，那些报道不全是空穴来风。”哈利补充道。
“我不认为那种通篇谎言的报纸上能有什么可供参考的信息，波特先生。”斯内普说，“事实上在三个月之前，格兰杰小姐来拜访过我，她谈到了一些你的改变和她的担忧。”
“赫敏？”哈利从没想过赫敏会因为此事去拜访斯内普。
“我想我们共同认识的格兰杰小姐并不多。”斯内普习惯性地讽刺道，“她也注意到了你注意到的这些改变，并向我请教了关于灵魂方面的一些问题，她提到你在圣芒戈的就诊记录，她认为治疗师们的诊断并不符合你的实际情况，虽然战后出现PTSD的概率十分高，但是你的大多数症状都不在其中，魔法界的心理咨询才刚刚起步，误诊的可能性也可想而知了。”
“于是你就通过学习成为了精神治疗师？”哈利不可思议地问道，心里却有点暖洋洋的。
“这些麻瓜们的专业知识更印证了我的猜想，当我拜访圣芒戈的时候你正好被血淋淋地送进那里。”斯内普回避了哈利的问题接着说道，“于是把你带到我的住处变成了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
“可是……”哈利歪了歪头，困惑地问道，“听你的意思，好像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的，我变得暴躁、易怒、滥用不可饶恕咒。”
“我是一名食死徒，波特先生。”斯内普用看可怜虫的眼神看着他。
“前食死徒。”哈利纠正。
斯内普对哈利搞错重点而皱了皱眉，“如果你想要深入了解不可饶恕咒，那么从一名食死徒那里得到的信息是再好不过的。”
哈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让他想到了四年级时假穆迪在课堂上第一次为他们展示不可饶恕咒。
“不可饶恕咒被禁止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它所造成的后果，波特先生。”斯内普接着说道，就好像在课堂上为他讲解知识点一样用平常的语气聊起不可饶恕咒，“当一个人成功释放出它，那么他很难做到这是最后一次。”
“我不明白，你是说它像毒品一样？”哈利问道。
“很麻瓜的用词，波特先生。”斯内普评价道，“但总的来说没错——人们无法抗拒使用不可饶恕咒时产生的快感——即使一些良心未泯的人拒绝承认这种快感的存在。”
“你是说……我上瘾了？对不可饶恕咒？”今天之前哈利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他一直把这种变化归咎于自己身体里还残存着伏地魔的魂片，而那个魂片正在一步步地吞噬自己的意志。
“这在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身上并不难发生。”斯内普确定道。
“那……”哈利突然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蠢事，他看了看被自己搞得一片狼藉的房间，又略带抱歉地看了看斯内普，一直以来堵在心中的郁结瞬间散去，只剩右臂上的两条鞭痕还在隐隐作痛。“我该怎么办？”
“戒掉它。”斯内普简短地说。
“你来帮我？”哈利终于跟上了斯内普的节奏。
“如果你认为你自己的意志力不能达到这种程度，我可以帮助你。”斯内普说，“但我想过程不会像中的那么容易。”
“但我最近没有使用过不可饶恕咒。”哈利不甘心的辩驳道，“至少最近的两个月内我都没有用过。”
“这不代表你在下次遇到机会的时候会放弃使用它们的权利。”斯内普意味深长地看了哈利一眼，似乎在提醒哈利在早些时候说过的关于卢修斯·马尔福的言论。
哈利理亏，不得不承认斯内普说的一切都在理。“那你想怎么做？”
“邓布利多在早些年传授给我一些应对的方法——在考虑到我也有成瘾危险的情况下。”斯内普干巴巴地说，“当时没有派上用场，但我想会对你有益——交出你所有的控制权。”
“抱歉？”哈利不明白斯内普指的是什么，如果是自由，他已经被关在这里长达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他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权利可以被剥夺的。
“这和你是否被禁足无关。”斯内普解释道，“我要的是臣服，绝对的臣服，将你所有的信任全部交付于我，然后我会带你走出去。”
“……你是说，我要成为你的……奴隶？”哈利感到呼吸困难。
“我不这么认为，”斯内普摇了摇头，“同时我也不希望你称我为‘主人’，如果可以，‘先生’这个称呼更令人感到舒适。在这段关系里，我的身份更贴近于一名照顾者，而你则扮演着被照顾者的角色，你将你所有的控制权交给我，我会对你负责，由我来决定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当你做得好的时候，我会给予你一些适当的奖励，但相对应地——当你表现不佳的时候我也会给予你一些惩罚，这其中也许会包括体罚。”
哈利紧张地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膛，他本该觉得冒犯，在斯内普提出这些看似荒唐的方案之后，但当斯内普用坚定的口吻说出会对自己负责的时候，哈利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提议也许没那么糟。“还有别的办法吗？”哈利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没有。”
“呃……好吧……”想到自己要完全服从斯内普这件事还是令哈利感到有些别扭，“那我该怎么做？”
“我不会急于求成，刚开始我只会提出一些简单的要求，直到我认为你准备好接受更多。”斯内普的话略微安慰到了哈利不安的情绪，“现在我对你的第一个命令是——清空你的大脑，睡一觉，直到我叫你起来吃午饭。”
“好吧。”哈利在被窝里不安地动了动，“我是说——好的，先生。”他生硬地回道，“这些血迹怎么办？”
“我会处理，现在，闭上眼睛，男孩。”
哈利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放弃了，他躺在自己的枕头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好男孩。”他听见斯内普赞赏道，一只大手落在哈利的头顶揉了一把。“做个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