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把自己定义为这幢老宅的房客,这真是绝妙地贴切。即使住在同一幢房子里,他与波特的交集也并不算多,大多数白天的时间波特会出门工作,而西弗勒斯也会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在工作室里,只有到晚餐时间他们才会出现在餐厅里,聊一些单调枯燥的话题。
晚餐结束之后,他们也许会接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做一些私人的事情,有的时候波特会在临睡前邀请他喝一杯,通常这都是他当天的愿望,于是西弗勒斯也把陪波特度过睡前时光当做火螃蟹结石和房租的回报。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西弗勒斯绝对不会想象到自己会和波特相处得几乎可以用【融洽】一词来形容,但也许是因为战争结束后西弗勒斯的身份被公开,波特离开学校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他们可以面对面坐着,在一些无赶紧要的事件上也偶尔会达成一致。
“真倒霉。”此时波特像一个无脊椎动物一样瘫软在老旧的沙发上,连续多日的加班使他疲惫不堪,“我今天至少抓了4个摄魂怪,其中一个还是在北边的一个荒岛上。”
“金斯莱决定不再使用摄魂怪看守阿兹卡班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他们会暴乱。”西弗勒斯品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咖啡,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咖啡?”
“加奶加糖,拜托。”波特叹了口气。“按照你的说法——致死量。”
“你为什么不直接要一杯甜牛奶呢?”西弗勒斯不无讽刺地说,但还是挥了挥魔杖把咖啡杯送到波特面前。
“那好吧,咖啡味的牛奶,满意了?”
“大概吧。”西弗勒斯皱了皱眉,“不过我建议你以后还是自己动手,值得注意的是,我不是家养小精灵,就算你抱怨我给你的咖啡太苦,我也不会对你道歉。”
“我当然知道,我十分清楚我在和什么人打交道,谢谢提醒。”波特没好气地说。
西弗勒斯讨厌波特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这让他觉得自己多年来辛苦经营的威严荡然无存,而更遗憾的是,他没办法用扣学院分或者关禁闭的手段对波特打击报复。“如果你很累,那就快去睡觉。”
“我可不想现在就睡,”波特没有注意到西弗勒斯的恼火,他喝了一大口咖啡,挑剔地咂了咂嘴,“除非我想去梦里和摄魂怪共舞。”
“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些怪物?”
“我不知道。”波特耸了耸肩,“我的工作只是把一些攻击人类的摄魂怪抓回来,我想威森加摩会处理这件事的。但总不可能再让他们看守阿兹卡班了,这些年它们放走要犯、违规袭击无辜的巫师和麻瓜、加入伏地魔的麾下,无论哪一条都说明他们不堪委任了。”
“它们本身就是怪物。”西弗勒斯评价道,“怪物是永远不会和巫师们有相同的利益追求的。”
“我赞同。”波特点了点头,“但一想到那些作恶多端的人现在在阿兹卡班里过得还算不错,我甚至会怀念有摄魂怪看守的日子。”
“这不像是圣人会说的话。”西弗勒斯挖苦道。
“所以我只会在你面前说。”波特叹了口气,把头靠在沙发的靠背上闭上了眼睛,“如果我敢在外面说这种话,一定会被口诛笔伐。”
“你就不怕我说出去?”西弗勒斯扬眉,“要知道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秘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谁都不要告诉。”
“你不一样……”虽然波特坚持不去睡觉,但看样子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困倦让他的眼皮都很难抬起来,说话也变得含含糊糊的。
“哦?哪里不一样?”
“因为……你是斯内普……”
随后他就没了声音,在沙发上保持着奇怪的姿势睡着了。
西弗勒斯安静地喝着自己那杯还存着温热的咖啡,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眼前的年轻人。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大成人了,相比于十一岁时一脸懵懂地走进霍格沃茨的大礼堂,即将迎来19岁生日的波特已然担当起了身为一名成年巫师应该担当的责任。没有像西弗勒斯以为地只是享受荣誉带给他的特权,而是毫无怨言地接受了这个身份所带给他的一切不公。他是个坚毅的男孩,但从半个多月以来西弗勒斯对他的了解来看,在他的心底一定藏着一个就连最好的朋友也无法诉说的痛苦秘密,即使战争已经结束他也没能得到解脱。
在西弗勒斯思考的空档,波特的身体又沿着沙发的靠背向下滑了滑,这令西弗勒斯不禁怀疑,波特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在这张沙发上过夜。
西弗勒斯放下了咖啡杯,从自己的沙发里起身,来到了波特面前。“波特?”
年轻的救世主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他的呼吸平稳且深沉,看样子真的累坏了。西弗勒斯弯下腰,摘掉了早已他被碰歪的眼镜,看着与老波特如出一辙的面部棱角,西弗勒斯意外地没有产生丝毫厌恶感。“波特,你得回到你的卧室去睡。”
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要把他扔在这里过夜吗?西弗勒斯陷入了两难。此时正值一年中最炎热的时期,理论上来讲波特不会因为在沙发上睡一晚就感冒发烧,但沙发显然不是过夜的最佳选择,高强度的工作已经让波特筋疲力尽了,沙发不可能对他有任何帮助。
西弗勒斯无法理解这种自我献祭式的工作方式,但转念一想也许对波特来说,傲罗的工作就像魔药实验对自己一样,乐趣和成就感会抚平那些疲惫和伤痛。简单地说——这孩子更乐意扮演一个除恶扬善的英雄角色。
“愚蠢。”西弗勒斯评价道。
然后他把波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他没有看起来那样瘦弱,相反地,那些学生时代的户外活动和战场上的磨炼,使他的身体精实且匀称。西弗勒斯抱着波特登上了台阶,一直走到顶楼,走进了那间原本属于布莱克的房间。
距离西弗勒斯上次侵入这间卧室拿走莉莉的信已然过去了两年,房内的陈设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几面被布莱克用永久粘贴咒黏在墙上的金红色格兰芬多旗帜看样子被波特翻新了一下,鲜艳得更加令人讨厌了,那些麻瓜姑娘的性感招贴画被波特用一些魁地奇海报遮盖住了。西弗勒斯把波特放在了四柱床上,为他整理好并盖上被子。
“教授……”就在西弗勒斯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见波特模糊的声音。
他警觉了起来,直起了腰,看向了波特熟睡的脸,他没有应声,屏住呼吸观察着。
波特白皙的脸颊上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粉色,嘴角也微微地上翘着。
西弗勒斯花了一段时间才确定波特是在梦里看见了什么,而这个【教授】也不一定是在称呼他——不,波特一定不会在梦里见到他的时候笑出来。
西弗勒斯把波特的眼镜放在床头柜上,以免这个视力极差的男孩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因为四处寻找眼镜而绊倒自己。床头柜上放着三个相框,一张是波特还是婴儿时与父母的合影,一张是凤凰社的老合影,而最后半张,是波特骑着玩具扫帚飞来飞去的照片,西弗勒斯知道那残缺的半张照片是什么,因为莉莉微笑的那半边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在自己的床头柜里。
他沉默地离开了波特的房间,下楼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你和那小子是什么关系?”菲尼亚斯饶有兴味地看着西弗勒斯,黑色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曾经的师生关系。”西弗勒斯没好气地回答,他打开了笔记,想从早些时候被打断的地方继续。
“现在呢?”菲尼亚斯用一支手指绕着自己的山羊胡,“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他,而现在你每天都要花费至少两个小时在他身上。”
“我确实不喜欢他,菲尼亚斯。我住进这里只是因为我需要还给他一个人情,不出意外的话暑期结束之后我就会离开。”西弗勒斯摇摇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工作了。”
“我可得警告你,那小子和我的玄孙是同一类人,这一年我不止一次在回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他在情绪失控,他对于这所房子来说绝对是灾难。”菲尼亚斯发出了不满的【啧啧】声,“尤其是到了夜晚,他总是扰得人睡不着觉,这使我不得不更常驻于霍格沃茨的校长办公室。”
“他开派对到深夜吗?”西弗勒斯扬了扬眉,波特看起来不像是夜生活丰富的人。
“什么?不。除了你我没见过任何留宿的客人。”菲尼亚斯摇了摇头,“他总是一个人又哭又闹,像极了我玄孙回到这里的最后那一年。要我说,格兰芬多们大多数都疯了。”
“你说得没错,菲尼亚斯。” 西弗勒斯若有所思地应和道。
波特他……疯了吗?